寂寞烟花梦一朵-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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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母 阿明,爸爸有一个新妈妈,好不好?
阿明 奶奶,爸爸,我可以不要新妈妈,我只要奶奶疼我,爸爸爱我就够了。我不要甚么新妈妈!
昆冈 (很难过的样子)知道了,孩子,大人在这儿讲话不要多口,好孩子去玩去罢。(两眼看着远山)娘呀!你老人家放心罢,让我慢慢的来想想,反正有的是时候呢。你去做饭来吃罢。
卞母 好,这才是呢,我也不是屡次的逼你,为的是我也一年不如一年了,我这回的病(摇头)真说不定哪天……我也是为的阿明一个人,咳,真是的,好好的青娥,为甚么抛了我们前头走了呢,好……也是阿明命该是没有娘……这是哪里说起……(自言自语的走了进去,昆冈一直瞧着她走了进去。等了一忽儿)
昆冈 咳!青娥,你知不知道自从你走了,我们家里再也没有乐趣了?青娥……青娥……你怎么叫我忘得了你,咳……(回头寻找阿明,见他正骑马,面转笑容)……孩子是真可爱。来,来,孩子,爸爸回了家,你快活不快活?
阿明 快活极了。爸爸,你不去了罢?我要你老跟我耽着,陪我玩儿。爸爸不在家,就有了大白马陪我玩儿,我今儿给它做了根缰绳,下回我拉紧了缰绳,它就跑不了了不是?
昆冈 明儿我请你骑驴,我做你的驴夫,好不好?
阿明 不好,你那小黑驴儿脾气怪不好的,老别扭,哪有我那大白马好,它从没有叫我闪跟斗,我就要好爸爸陪着我玩儿。(扑入怀)
昆冈 孩子,真好孩子。可是你爸爸有事,回家耽一两天就得走。奶奶领着你不好吗?
阿明 奶奶好是好,可是奶奶老了。奶奶不是忙着做活做饭,就是坐在大椅子上瞌睡。她也不叫喂我的好白马。我编故事儿给她听,她听不到三句又睡着了。她又非得逼着我叫她姨,就那个寡——
昆冈 呒,谁教你的,小孩子可不能胡说,奶奶教你总是不错的,教你叫姨你就得叫姨。她常来咱们家不?
阿明 常来,来了就要我叫姨。我可不喜欢她。她唱得也不好听,又偏爱唱,刚才不是一出咱们的门就哼上了么?
昆冈 不许胡说话,有甚么好事儿讲给爸爸听?
阿明 我想想——噢,有了。爸爸我知道了!
昆冈 你知道甚么了?
阿明 奶奶对我说的。
昆冈 说甚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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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昆冈 第一幕(4)
阿明 说爸爸!
昆冈 说我甚么了?
阿明 爸爸为甚么老爱看我的眼睛!
昆冈 你知道了哪个,孩子!(亲之)多美的一双眼睛(神思迷惘),我的两颗珍珠,两颗星。青娥,你是没有死,我不能没有你。佛爷是慈悲的。这是佛爷的舍利子!
阿明 爸爸,怎么了?跟谁说话了,我害怕!
昆冈 (惊醒)不怕,孩子。我——我想你的娘哪!
阿明 我娘她不回来了。
昆冈 你是她给我的。
阿明 爸爸,我要是没有我这双眼睛,你还疼我不?
昆冈 别说胡话,怎么会没有这双眼睛,我的宝贝。
阿明 就像那关帝庙前小屋子里那弹琵琶的老周。
昆冈 你说那老瞎子?
阿明 是呀,要是我同他一样瞎了眼怎么好,那你一定不爱我不疼我了,我知道!
昆冈 不许说,小脑子里哪来这些怪念头!
阿明 我不说了,我就要爸爸老是这么疼我,老陪着我玩,老爱看我的眼睛!
昆冈 亲儿子!
卞母 (自内)吃饭了,阿明。快来!
昆冈 奶奶叫吃饭了,快去。小黑驴儿也还没有吃哪。奶奶管你,我得管它。你去罢。
阿明 爸爸,咱们说着话这天都黑了,甚么都看不见了,我怪害怕的。
昆冈 有我呢,有你爸爸。……到时候了,你先去罢。
阿明 你也就来罢?
昆冈 就来。
(昆冈起身出木门解驴身鞍座,台上已渐昏暗,屋内点有烛火,卞母咳嗽声可闻。卞母出)。
卞母 昆冈!
昆冈 (自木门入院)娘,你叫我?
卞母 快来吃饭罢,你也该歇歇了。
昆冈 来了,娘。
卞昆冈 第二幕(1)
布景
云冈附近一山溪过道处,有树,有石。因大旱溪涸见底,远处有凿石声。时上午十时。石工甲乙上。
甲 这天时可受不了!卞老师这是逼着我们做工。
乙 天时倒没有甚么,过了端午也该热了。倒是这老不下雨怎么得了?整整有四个月了,可不是四个月。打二月起,一滴水都没有见过,你看这好好的树都给烧干了!这泉水都见了底了!老话说的“泉水见了底,老百姓该着急,”这年成怕有点儿别扭。息息走罢,这树林里凉快。
甲 息息,息息。啊唷,这满身的汗就不用提了!(坐石上)你抽烟不?(捡石块打火点烟斗)
乙 我说老韩,这几天老卞准是有了心事了。
甲 你怎么知道?
乙 瞧他那样儿就知道。他原先做事不是比谁都做得快,又做得好。瞧他那劲儿!见了人也有说有笑的。这几天他可换了样了,打前儿个家里回来,脸上就显着有心事,做事也没有劲。昨儿个不是把一尊佛像给雕坏了?该做事的时候也不做事,老是一个人走来走去,搔头摸耳的。要没有心事他怎么会平空变了相儿呢?
甲 对了对了,给你这一说破我也想起来了。昨儿不是吗,我吃了晚饭出来,见他一个人在那块石头上坐着,身子往前撞着,手捧着脸,眼光直发呆,像看见又像看不见,我走过去对他说“卞师父,吃了饭没有?”他不能没听见,可是他还是那愣着,活像是一尊石像。回头我声音嚷高了,我说“喂,卞师父,怎么了?睡着了还是怎么着?”他这才听见了,像是做梦醒了似的站起来说“老韩,是你吗?”你说得对,要没有心事,他决不能那么愣着。
(树林外有弦声,甲乙倾听。)
乙 又是他,又是他!
甲 谁呀?
乙 那弹三弦的老瞎子。谁也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他住在那甚么关帝庙前的一间小屋子里。也没有铺盖,也没有甚么,就有他那三弦,早晚出来走道儿,就拿在手里弹。也不使根棍儿,可从来不走错道。有人说他是神仙,有人说他算命准极了,反正他是有点儿怪。
甲 他这不过来了吗?
(瞎子自石边转出,手弹三弦。坐一石上。)
乙 我们问问他,好不好?
甲 问他甚么?
乙 问他——几时下雨。
甲 好,我来问他。(起身行近瞎子)我说老先生,您上这儿来有几时了?
瞎 我来的时候天还下着雪,现在听说石榴花都快开过了——时光是飞快的。
甲 听说您会算命不是?
瞎 谁说的?命会算我,我不会算命。我是个瞎子,我会弹三弦,命——我是不知道的。
甲 (回顾乙)这怎么的?
乙 (走近)别说了,人家还管你叫活神仙呢!街坊那胡老太太不是丢了一个鸡来问你,你说“不丢不丢,鸡在河边走”,后来果然在河边找着了不是?别说了,是瞎子还有不会算命的?咱们也不问别的,就这天老不下雨,庄稼都快完了,劳您驾给算算哪天才下雨?
瞎 甚么?
甲乙 (同)哪天下雨?
瞎 下雨,下雨,下血罢,下雨!
甲乙 (同)您说甚么了?(指天)下雪?
瞎 你们说下雨,我说下血,说甚么了!
甲乙 (惊)下血?(指手)
瞎 对呀,下血,下血,下血!
(甲乙惊愕,相对无言,卞昆冈与严老敢自左侧转出。见瞎子,稍停步复前)
卞 老韩,他说甚么了?
甲乙 (同)我说是谁,是卞老师跟严大哥!
卞 他说甚么了?
乙 我们问他哪天下雨,他不说哪天下雨,倒还罢了,他直说下血,下血,下血,他又不往下说,你说这叫人多难受,甚么血不血的。
卞 你们知不知道哪天下雨?
甲乙 不知道呀。
卞 还不是的,你们不知道,他怎么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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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昆冈 第二幕(2)
瞎 对呀,你们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
甲乙 (怒)你倒是怎么回事,人家好好的请教你,你倒拿人家开心,活该你瞎眼!
瞎 瞎眼的不是我一个,谁瞎眼谁活该,哈哈。
甲乙 (向卞)卞老师,你说这瞎子讲理不讲理?
卞 得,得,这大热天闹甚么的,你们做工去罢。
甲乙 (怒视瞎子)真不讲理!(同下)
瞎 讲理,这年头还有谁讲理!
卞 得,你也少说话。
瞎 谁还爱说话了罢!他们不问我,我还不说哪!哈哈哈。
严 不管他了,老师,还是说我们的。这边坐坐罢。
(卞严就左侧石上坐。瞎子起,摸索至一树下,即倚树坐一石上,三弦横置膝上,作睡状。)
卞 咳!
严 师父有心事,可以让老敢知道不?
卞 不是心事,倒是有点儿——为难。
严 甚么事为难,有用老敢的地方没有?
卞 多谢你的好意,老敢,这事儿不是旁人可以帮忙的。
严 那么你倒是说呀,为甚么了,老是这唉声叹气的?
卞 也不为别的。你是知道我的,老敢。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你是知道的。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青娥真是好,我们夫妻的要好,街坊哪一个不知道?她是产后得病死的,阿明长不到六个月就没有了娘,是我和老太太费了多大的心才把这孩子领大的。
严 阿明真是个好孩子。
卞 阿明今年八岁,我的娘今年六十三。可怜她老人家苦过了一辈子,这几年身体又不见好,阿明又大了,穿的吃的,哪样不叫她老人家费心?咳,也难怪她,也难怪她!……她原先见我想念青娥,她就陪着我出眼泪,她总说,“快不要悲伤了,昆冈,这孩子就是青娥的化身,我们只要管好了他,青娥也可以放心了。”后来她看我满没有再娶的意思,她就在说话上绕着弯儿要我明白。咳,我又何尝不明白呢?青娥在着的时候,她好歹有一个帮助,婆媳俩也说得来,谁家婆媳有我们家的要好?青娥一死,一家子的事情就全得我娘来管。我又不能常在家,在家也不成,只是添她老人家的累,吃的喝的,都是她。早两年身体还要得,家事也还可以对付。去年冬天的那一病,可至少把她病老了十年,现在走道儿都显着不灵便。她自己也知道,常对我说“昆冈,我是不成的了呢。”我听了她的话我心都碎了。她呀,打头年起,就许我不回家,我要一回家,她就得唠叨。
严 她要你——
卞 可不是。她要我再娶媳妇。我这条心本来是死了的。每回我看着阿明那一双眼睛,青娥就回到了我的眼前。我和青娥是永远没有分离过的,我怎么能想到另娶的念头?可是我的娘呀,她也有她的理由。她说她自己是不中用的了,说不定哪天都可以……可是一份家是不能不管的,阿明虽则机灵,年纪究竟小,还得有人领着,万一她要有甚么长短,我们这份家交给谁去,她说。她原先说话是拐着弯儿的,近来她简直的急了,敞开了成天成晚地劝我。“阿明不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