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宙-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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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神的叙说,平静下来的午木不禁愕然:“那是你创造的世界,是你的心,你也不知道吗?”
“我的心……”神苦笑,“你便完全知晓你的心么?”
午木想了想,缓缓摇头。
我生活在神的心底,那里是荒瘠的彼界。难道,在我的心中,也有自己的彼界么?
是否每个生命,在心中都有在自己的彼界?!在以我为神的世界里,又是怎样的天地呢?体会过爱与温暖,也经历了寒冷与绝望,存在于我心底世界里的生命,他们又是否是否能美好自由地生活,或者,如同我这般绝望挣扎?
我的心底,是否也有着这样未曾察觉的心魔?
午木骇然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心潮澎湃起伏。
“难道我的心中也有个世界?”
“我难道也活在更大的神的心中?”
神和午木不约而同地喃喃自语。他们听到对方的话,都吃了一惊,直视对方,良久,不禁相对苦笑,两颗同样的心,终于跳动到一起。
“我所知的彼界,是一片贫瘠荒芜。为了活下去,主和主之间互相残杀。性灵们无所适从,终日以泪洗面。魔叹的生命更是卑微得可以随意处置。召唤兽也搀杂其间,挑动杀戮,坐收渔利……”
神听着,心下愈加迷惑苍凉起来。那里真是我的心?!那到底是我心底的哪一部分?!
“心中的世界,不会无故而生。我接触过的,除了天界便是尘世。你的长相,与我所曾见过的人类并无不同。你们自命为主,其实,应该也属于人类吧!”
“人类?”午木惊讶至极,“我倒的确认为众生平等,魔叹与性灵都不例外,我也不曾认为我们真是彼界的主宰。可我所听过的传说中,普通人类都能活上百年!如果我们也是人类,你却又为何只给我们12天生命?!”
“这便是你费尽周折,来找我想求证的问题吗?”
“没错。”
“12天……不好吗?”神轻轻将午木放在肩头,侧过头去,脸上浮现出恍惚的微笑:“那么,且听我讲个故事罢。关于我的过去。可是,那一切太过遥远了,连我自己也不能确认,哪些是幻想中的延续,哪些是真实的存在。你就把它们当成神话吧。”
宇宙一片空荡虚无时,天帝率众神创造了天地,创造了世间。作为神,我们穿越时空,完美而孤独地与天地同在。可拥有了远古记忆与未来的预知,在生命短暂的万物都有自己的悲喜时,神,常常成了淡漠的旁观者。
我也不例外。
我在云间孤独往来,目光常常越过脚下云端,注视着尘世。
尘世里的喧嚣,对我而言,是那么琐屑而短暂。年年月月也不过朝生暮死。可我常常从人类脸上发现一种表情:笑。
无论天灾,战乱,命运顷刻翻云覆雨,生命转眼生死别离。可人类始终微笑,似乎从这微茫之生里,体味到无穷欢乐。
我很奇怪。
那一日,透过尘埃,我无意间看到凡间的一幕: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倒在路边。可他手上,竟一直拈着一枝无叶、细梗的不知名小花。那花凋零得仅剩花蕊,却仍被他牢牢抓着。
这个人,到底是何种想法,让如此落魄的他仍拈花不放?我好奇心起,跃下云端。于是,我成了他。
灰暗的云层低垂。狂风狂吼着驰骋,锐利如刀。我体会到身为神无法感受到的苦寒,同时意识到,我变身的他,是个酒徒。醉在街边的酒徒。
这种滋味不太好受。看着手中的残花,我心中越发彷徨:这样的生活,人们为何一日接一日地过下去?
她走了过来。她的长相不如天女那般完美,但那精灵般的面孔,却有着天女、乃至神都无法媲美的鲜活。她走到我身边,我马上感到一阵暖意。那是天界里无法感受到的温暖。
我的心突地一跳。但我马上记起现在的我不再是神。我故意装出猥琐的样子,斜着眼嘻嘻笑着,大声说:“给!送给你呀!”直直地伸长手臂去拦住她,把手里的那枝残花递了过去。
她却真的接住了。她接过花,仔细闻了闻,然后,微笑地看着我,眸子闪动着暖融融的光,说:“我们回家吧!”
这样一个落魄的酒徒,在这凡世,还会有家吗?神的宫殿绝美而寒冷,人类的家,又是怎样的景象?我很惊讶,站起来,跟在她身后。
天地静默,能听到雪花飞舞吟唱。一大一小的两对脚印,在薄薄的雪地里,沿着悠长的甬道悄悄延伸。我跟着她进了一间简陋的房,终于打听清楚:她竟是我的妻。不,不是我的,而是那个酒徒的妻。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兴致勃勃地开始了尘世的生活。我为自己安排了一个有趣的活儿活计:算命。
——对神而言,推算人间的悲喜,实在容易不过。
时光流淌,尘世生活是我未曾幻想过的丰盈美丽。我流连忘返,便欲陪她度过此生。直到一天,晨光带给我天帝的指令,打碎了我的梦想。
“3日内,只身去守护一颗遥远的星球。若抗拒安排,此生死后便直堕魔界,永不得超脱。”
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星球,是每个神的梦想。我算了算,这是我来到尘世的第11日。
如果天帝的指令在11日前,我必定毫无犹豫,欣然前往。可是,我现在的生活里有了她……一位凡间女子。她不是神族,不可能与我同行。
天帝给我的指令,无异于忽然施恩。可她,她给我的是迥异于天界的温暖呵。
这一天,我的命都算得不太准。一直到傍晚回家看到她的笑脸,我终于决定下来。
“我一辈子是这样一个人,你也会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对吧?”
她毫不犹豫地答:“当然。”
我很高兴。比得到一颗星球还要高兴。像得到了整个宇宙。我忽然明白,有爱的人间,比永生的天界更美好。过于高兴的我,忍不住说出了我下尘世的来龙去脉。
她的眼睛睁大了。那天,她穿着玫瑰色衣裙,娇艳妩媚。可她的脸突然间就变得惨白。
“别怕!”我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我现在就是人了。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沉默中,她的泪温暖了我的脸。她把我死死抱着,就像一松手,我就会离开。
后来,她终于放开了我,满脸泪痕犹在,却开心地笑着,说:“我们来喝酒吧!”
我欣然应允。我承继着酒徒的身体,也延续了他的酒量。此下又有她相伴,豪情一起,喝了不少。
她的酒量,却也不小。她笑吟吟地,一杯接着一杯,脸上红晕渐生,更增娇艳。
“为何你只告诉了我,你是谁,却不问我,我是谁呢?我可是一个酒徒的妻子啊!”酒过三巡,她笑眯眯地问。
“你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我爱你。就是现在的你。”
她看着我,眼睛一眨,泪就掉了下来。可她转眼又破涕为笑,也不说话,拿过我的空酒杯,又满满斟上了……
我喝得酩酊大醉,不醒人事。等我醒来时,第12天的阳光已照到脸上。她的脸,贴在我胸口。而床边的桌上,是她留给我的信。
神:
我们身处平行的世界,本应永无交集。我不应遇上你,我也很庆幸遇上了你。神,因为有了你,这12天,是我快乐的另一生。
但你不能留下。你应该是神。万不可为我而堕落。
我的心只有一颗。给了你,我不能再继续从前的生活。
永别了,我的神。有更多生命需要你的护卫。你来了,又要走了。请你带着我的期待,走吧。我会在你心底,永远和你在一起。
星辰无声运行。风在云层间横扫出一片空茫。神缓缓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宽大的袍烈烈飞舞。隔了这亿万年的光阴,喃喃念出那封烙在心底的信,神拄着星杖的手仍然微微颤抖。
“你没有去找她?”午木沉浸在神的往事里。
“找过。”神平和庄严的面孔,变得阴郁,“自杀的人类,魂魄将会经受特别残酷的煎熬。为了帮她求情,我马上回到了天界。可是,她彻底消失了。无论轮回路上,炼狱中,还是尘世,甚至天界,我都找不到她。再后来,我也绝望了,应了天帝的安排,来到这里。”
午木看看脚下。这是颗荒凉的星球,上面没有任何生命;而且极小,神站立的双脚,就踩遍了星球大部分的面积。
“这就是她用死亡期待的,还有很多生命要我保护的星球。”神苦笑道,“只是,现在这些也都无所谓了。”
“她怎么会消失呢?”
神黯然摇头:“作为神,我也曾以为,我所想要的,只需伸手。现在才知,没有永远的相聚,却有永远的错过。她一松手,我便永远失去了她。我当初没找到她,今后更加不可能再找到她了。”
午木心中悲哀茫然:“那,我的哥哥,小望,阕寒,散言……那些曾经在你心中活过的生命,死后又去了何方?请你告诉我,我在哪里,能找到他们呢?”
“我也不知你说的那些人在哪里。我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世界,我自己也不曾确切知道。我怀念那12天的尘世,以为那段生命最是完美。可在你那彼界,这12天却成了魔咒,令你们痛苦。我思恋与她度过的日子,可这种爱在心底却扭曲成性灵全然的付出……改变星辰的运转都不难,可要怎么才能真的明晰自己的内心?!如果不是你意外地出现,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心底的那个世界!其实,我很期待别人叫我为魔。若能与她一起,魔又何妨!可是亿万年里,只是错过了那一瞬,我便只能守着这个神的名字,呆在这里,这12天之外的空间。”
午木抬头看着这个不甘为神的神,心中汹涌地掠过那些如水的容颜。
神长叹道:“你能从我内心来到这里,我还是很高兴的。你现在可以不为那12天生命所限了。我也孤独了亿万年。正好,我们今后可以互相陪伴。”
午木终于开口了:“对不起。我不能留下。”
“你还要走?你又要去哪里?”神很是惊讶。
“没错。我要走。但我不想再出去了。我想回去。回到你那里——”午木指了指魔的胸口,“外面再好,生命再长,可那里,才是我们的世界。我有太多发现,要与你心底的其他人分享。而且,你不是说,连你也不明白你心底里究竟有什么吗?说不定,我爱的他们,他们现在还活在那彼界的某个地方!”
神更惊讶了:“你在这里可以永生。你回去的路,却连我也无法控制了。如果回去你找不到他们,你就不怕死了吗?”
“你不是也想过和她在一起吗?”午木微笑着反问。
“她?我已经永远失去她了。”神怅然摇头。
“可我更愿相信,逝去的一切都能重现!”想了想,午木重重地摇头,脸上渐渐焕发出光彩,“我所说的彼界,肯定不是你心的全部!我从性灵那里,从魔叹那里,听到过许多来自远古关于人类的传说。还有,我的哥哥到过远方,骑着雪龙为我取回了黑晶藻……这些片段,就能证明有我所不知的美好世界存在!”
神惊叹地看着眼前这双眼闪亮神采飞扬的小人儿。在那小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洋溢蓬勃着如此激情?!
“呵!在我都不熟悉的心底,你们才是那里真正的主人!或者,你能让我的心底世界,重归安澜吧!我会尽力帮助你返回。”说着,神的表情有点黯然,“请原谅,我……我也不能保证,你能否平安回去,更不能保证你回去后会遇到什么……”
自从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