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电子书 > 名著电子书 > 施笃姆精选集 >

第47章

施笃姆精选集-第47章

小说: 施笃姆精选集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约翰却慢慢说:“我现在明白了,我是个废物,我对不起你呀!”
  “你没有!你没有,约翰!”地嚷着,“是我坏,是我刺激你,是我横竖找你的碴儿!”
  他于是把她抱得更紧,吻她,让她讲不下去。
  “约翰!”她在嘴被松开,重新吸了一口气后说,“只管搂我吧,约翰!虽说我很疼,特别是在心里,可过后你得吻我,吻得我死去,要是你能够的话!挨打时是疼的,但过后却更甜了!”
  约铺望着她,见她是那样美,不禁心里一酸:这是他的妻呀,仅仅是他的妻呀,而不是任何其他人呀。
  “我再不打你了,”他说,“随你以后怎样把惹我都行!”他以温存而卑屈的目光,俯视着她。
  “不,约翰!”她恳求道,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是那样温柔,“你可以打我!只是有一点,你昨天犯了,今后可不能再犯!你别打咱们可怜的孩子!你打他,会使我恨你,会使我心里,约翰,最最难受的呀!”
  “好的,汉娜,我也不打孩子,”他做梦似地说。
  妻子使低下头.去吻那只刚刚才揍过她的手。
  这情景没有任何人看见,然而,在后来他俩双双死去以后,却传了开来。
  尽管穷愁潦倒,债务逼迫,这所狭小的茅屋仍然是他的家,是他的城堡,因为生活在这里的两个女人,谁也不去揭他的疮疤,只有在这儿他才得以幸免。
  这并非出于怜悯,而是她们压根儿就没想到。即便偶尔提到他早年的过失,她们也更多地看着是不幸,很少认为是犯罪;须知,在她们的一生中,是与非常常温在一起,几乎是无从分辨的。妇人还在小姑娘时,就有过一个很者的老头儿做她的朋友;他也因犯了与约翰同样的罪,被判服苦役,有几年锁着铁链从车里出来推过小车。像别人讲自己年轻时的冒险故事一样,他也满不在乎地给小女孩讲了自己的遭遇。他当时住在邻近的一个村子里,常常赶着一匹白色的瘦马往城里运沙子,在家时便刻木屣与镰刀把儿。每次赶车经过,他都像老祖父似的对坐在门槛上的快活的小女孩讲几句慈爱的话。天长日久,只要白发老人在大路上赶着破车进城,小汉娜便留神起来。老人当时送给她的那双小木屣,一直还放在小阁楼上,不久前她才为女儿找了出来。“老爷子不知这会儿到哪儿去啦?”她在揩去木屣上的灰尘时自言自语说,“过去他可是经常来的呀!”说完便把木屣小心翼翼地并排放到了一起。
  这样一位获得了善终的老人,他曾经也是个囚犯。这个事实既未令他本人不安,也未使汉娜不安。
  然而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突然使一切全完了。
  那是家里还有点收入,日子过得还算凑合的时候,只是汉娜的母亲生病没过多久便故世了。汉娜痛哭了一场;约翰精打细算着勉强安葬了岳母,结果所挣的一点钱花了个精光,除此还欠了一些债。在屋前的园子边上,有一棵多年的老神树;从前,礼拜天的早晨,小两口儿常在树荫下坐坐。可在一年多前,由于日子难熬,约翰便把它砍了,准备拿那笔直的树干去卖点钱。据老婆婆说,这树还是她丈夫亲手栽下的哩。不过,那树干一直还躺在院子里,只是那宜人的树荫却没有了。眼下倒算派上了用场;邻居那位木匠把它打过去,为老婆婆做了一副盖子高高的寿木。这样,老婆婆就体面地这是她临终时还焦心的事儿被送入了墓穴。
  丧葬费多数尚未偿还,其他债务又逼上来了,加之又出现了没有活儿干的时期。
  一个礼拜天的早上,汉娜给年已三岁的孩子穿戴完毕;所谓穿戴,也只是那么套上去礼拜堂的可怜见的衣服罢了。约翰坐在桌旁,胳膊肘支在桌上,面前摆着早晨的咖啡,一只手搔着黑色的鬈发,另一只手用粉笔在桌面上写了一些数字。
  可过了一会儿,粉笔便在他手指间折断了,捏得粉碎;他茫然地瞪着老婆和女儿。“你在干吗呀,汉娜?”他终于问。
  老婆扭过头;在她听来,这话过分生硬。“没干吗!”她用同样的语气回了一句,“给孩子穿衣服呗。”
  “那么从前,你与你妈单独过的时候,根本没有孩子让你穿戴,你又该干些什么呢?”
  “我去城里讨口!”她回答,口气是那么倔强,那么带刺儿,“去讨口也比这会儿强!你娶了一个叫花婆,你自己是知道的!”
  “瞧你就不害臊!”约翰冲口道。
  “是的,”她强硬地说,眼睛直视着他的脸。
  “那你干吗不学洗衣服呢?你母亲可是会哩;她给老爷太太家干过活儿。你要是会,现在就可以给咱们挣钱,省得像这样坐着挨饿,不更好吗?”
  女人沉默了,这可是她从未想到过的。她答不出话来,美丽的脑袋里却翻腾开了。这当儿,丈夫的目光还盯在她身上,压迫着她,像是要化她为乌有似的。喜地,她产生一个念头,一个使她呼吸都停止了的念头,可她仍忍不住说了出来。“倒还有别的营生好干咧!”她道;见丈夫不吭声,又继续往下说,“咱们可以纺羊毛;你在那里头干过六年,也可以教教我嘛!”
  约翰恰似脑袋瓜上挨了重重的一击,脸色陡变,神气伯人,吓得孩子赶紧用两只小手抱住了妈妈。
  “婆娘!汉娜!”他吼道,“是你对我说这话吗?你?”
  这当儿,她却面无人包地把自己的脸凑过去;约翰抓住她的双肩,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仿佛先得弄弄清楚,这是否是她本人;随后便猛地一下把她推开。女人身旁的椅子被撞翻了。孩子发出一声尖叫。汉娜撞到了炉子上,嘴里发出微弱的呻吟,慢慢滑下地去。
  约翰眼睁睁望着这情形,头脑似乎已失却思维能力。可是,当他微微抬起头来,便看见炉子的一颗螺丝钉上黄铜螺帽已让孩子托下去当了玩具挂着一滴鲜红的血液。他跪下去,双手在妻子浓密的发间摸着;突然,他的手指德湿了,缩了回去。“血!”他叫道,恐怖地瞪着自己的手;接着,又继续找,神色慌乱,呼吸急促,最后他摸着了,嘴里迸出一声惊叫。在那儿,在螺丝钉扎进去的地方,鲜血直往外涌。深吗?他不知道扎了多深。“汉娜!”他把嘴凑到她耳边,压低嗓门呼唤;接着又响亮地喊了一声:“汉娜!”
  汉娜终于醒过来了。“约翰!”她的嘴唇间发出了声音,可听去却像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汉娜!”他又轻轻唤着,“留下啊,可别死哟,汉娜!我去请大夫,马上,马上就回来!”
  “不会有谁来的。”
  “会,汉娜,我要他来。”
  汉娜哆哆嗦嗦地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丈夫的手,像是不想让他离开。“不,约翰别叫大夫你没有罪可是他们要把你关进监牢的!”
  猛地,她转过身来。“吻我吧,约翰!”她叫道,像是感到了死亡的恐怖似的。可是,当他把嘴唇贴到她唇上时,他吻着的只是一个死人了。
  孩子怯生生地挨过来。“妈妈死了吗?”过了一会儿,她问;看见父亲点了点头,又问:“你干吗不哭?”
  约翰双手一把抓住吓坏了的孩子,抱起来贴在胸口上。“我不能啊L”他声音嘎哑地结巴着:“是我是我杀死了她呀。”他还想说,这时却有人敲门来了。
  他转过头,瞧见木匠邻居走了进来。透过薄薄的板壁,老人听见了争吵声,对女人的同情如今她连这个也不需要了驱使他朝这边过来。这当儿,他看见死人,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您这是干什么来着?”他慌张地问。
  约翰把孩子放到地上,站起身,“又得劳驾您做一副棺木了,”他嗓子喑哑地道,“可我再没有(木岑)树的树干。我是个穷光蛋啦,邻居!”
  透过圆圆的大眼镜,老人默默地瞅了他好一会见。“咱早知道,”他过后说,“你配不上这个老婆;你不用辩白你只告诉我,是怎么出事的?”
  约翰叙述了经过,干巴巴地不带一点儿感情,如同讲着别的什么人的事儿;只是讲完后又扑到死人身上,带着恐惧观察那张如今活像在他面前睡着了的女人的脸,伸出他的大手,生怕犯禁似的轻轻地,颤颤抖抖地抚摩着那完全没了生气的脸庞。“多美啊,哦,多美!”他喃喃着,“可就要被钉在光光的木板中啦,跟所有的穷人那样,被钉在光光的木板中啦!”
  若木工了解约翰的为人,相信他的陈述。老人知道没有更多的话好讲,他对约翰是责怪多于同情。“静一静,约翰!”他怒冲冲地道,“我给你老婆也像前些时给她妈那样做到寿木;钱等将来你有活儿干了再还我,要是你办得到的话!”
  这时可传人站起身来。“谢谢您,老邻居;钱我肯定还您,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还您。因为我必须自己安葬她,要不上帝也饶不了我的!”
  孩子害怕了,放下了一直拉着父亲衣角的手。
  “要我老伴把娃娃照看几天吗沙木匠问,“您家可再没别的人啦!”
  “没啦,谁也没啦,”说着,约翰眼里带着恳求怜悯的目光,瞅着站在身旁的小女儿。“问她自己吧,邻居广他说,然后便垂下了头。可是突然,他感到从下面向他伸来了一双小手;他马上便把孩子举起来,把她的小脑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仿佛觉得,一股活下去的勇气的暖流,又涌回到了他的心中。“不,邻居,”他说,“谢谢您!我的女儿不愿意离开我;她知道,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是不好受的呀。”
  老人一去,他的两眼便泪如泉见他跪倒在死去的亲人眼前。“帮帮我呀,孩子;我太难活下去啦!”他嚷着;小女儿却睁着一双大眼睛,仰望着他。
  埋葬了妻子,约翰孤零零地往回走滩也不曾来陪伴他,那老邻居给死者做了棺木,送她到墓地后,使自个地回家去了。
  约翰克在自己房中,默默环顾着那空空的四壁;这下倒是清静了,可幸福如今又到何处去了呢?在那张小小的梳妆桌上,其他一些坏碟的旁边,摆着一对草草地画耷玫瑰花样的咖啡盏,是他在几年前结婚那天早上买的。他目光落在上面,眼前似乎还看见当时很满大道的秋天的金色阳光。他晃晃脑袋,那可是早已成为过去了呀!屋外大道上,仍如往常一般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可小屋里却静得怕人。就连墙角里挂着的印花布帘儿,也是纹丝不动,犹如一切都已死去。他受不了这寂静,便走上去拉开布帘;这时汉娜的一件紧身衣掉到了地上。这还是她亲手挂到那儿的呀!一阵剧痛钻心,他抬起衣服来,踉踉跄跄地倒在一把椅子上,用手蒙住了脸。
  这当儿,虚掩着的门嘎的一声开了;他的小女儿挤身进来,得意地把一个布娃娃举到他眼前,这是木匠老婆的礼物。下葬那会儿,她就把孩子接了过去。眼下孩子可再也安静不下来;她穿过园子,从后门溜进房中,让她爸爸也看看自己的宝宝。
  父亲目光茫然地望着她;女儿却怀着期待地一直站在他面前。这时约翰抱起她,一边极力镇定自己。“你拿的什么,克里斯琴?谁送给你的?”
  女儿还未及回答,就有一只手杖敲起门来,接着,一个老妇人白发苍苍的头,从门缝里探进来了。她长着一对快活的小眼睛,朝父女俩点了点头,没牙的嘴始终张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2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