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古代] 寒水逆鳞(全)+番外 草原之春 by 浅裳-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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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此时却已经耗费掉了最后一丝力气,无力再举起逆水寒。
那两匹狼显然意识到了他的无助,便一起欺上来,张着血盆大口正要咬他。
只听一声峥嵘桀厉的狼嚎,于不远处的小山上传来。
这两匹狼猛然一震,又停下了脚步。
顾惜朝讶异地抬头望去,只见黯淡的天际下,一匹雪白的巨狼站在小山上,鬃毛临风披展,雄壮威武,不可一世!
“白虎?”顾惜朝心中一动。
那匹白狼可不就是戚少商几年前在此处所救,围猎时现身斗猛虎的巨狼“白虎”么?
白虎从小山上冲下来,四蹄腾空,双目狞厉。
那两匹野狼回过头去,靠在一起,浑身紧绷起来,紧盯着白虎一直冲下来的身影。
“嗷!”白虎冲到此处,龇牙瞪眼朝那两匹野狼怒吼一声,神情格外凶悍。
那两匹野狼嘴中“呼,呼!”作响,似是不满,又似在讨饶。
白虎的身形极壮硕,约莫有半人多高,比那两匹狼加起来还要长大。
黑灰二狼与白虎僵持了一会儿,嘴中忽然发出一阵呜咽之鸣,慢慢向一边退了开去,然后猛地转身,夹着尾巴向密林深处逃去。
白虎瞪着那两匹狼的身影消失了,才慢慢走上来,低头舔了舔顾惜朝的手掌和他受伤的肩头。
顾惜朝松了一口气,微微冲它笑了出来:“还好,你来了。”
白虎卧下身子,趴伏在顾惜朝身边,嘴里“呜呜”哀鸣。
“怎么?你也看我这狼狈的样子,很可笑是吗?”顾惜朝轻轻地说。
忽然,他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歪着身子倒下来。
白虎吃了一惊,忙用嘴去拱他,可是那人已经没有了知觉。
白虎又呜咽了两声,便咬住他身上的衣服将他慢慢拖到林中一处避风的雪洞里,那里面有些干草,尚称得上干燥温暖,是它平日里栖身的地方。
…………
冷……
顾惜朝浑身发抖,觉得寒意侵染进了骨头缝里。
他醒过来几次,又昏过去几次。
这一回醒来,天色已经漆黑,可是雪洞所朝的西方天际,竟然冲天而起一阵火光,红彤彤地映着天。
他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萧寒星他们已经动手了,不知道完颜晟他们回来没有?
――少商,你们一定要守住,守住啊!
他目光向下一扫,只见白虎趴在他前面,为他遮挡着些许洞口,这样风雪就不会那么直接侵入洞中。
“没想到,你也是个大侠呢?”顾惜朝冷笑了一下,“你真的和你主人很像啊!”
白虎绿幽幽的眼睛,带着一丝善意看他,仿佛很受用他的夸奖。
“白虎,你知不知道?你的主人啊!他真是一个傻瓜呢?”
“怎么?你不同意,不然你干嘛冲我龇牙?”
“你这个呆呆的大侠狼!”
“呵呵,你知道吗?很多年以前,你主人也是这样,替我挡着风雪,给我带来温暖……”
他忽然停住,仰首望着雪洞的顶部,幽幽地出神。
…………
那一年,顾惜朝和戚少商两个人,在太行山遇到大风雪,被困在半山腰。
那个时候,顾惜朝身上的伤病还没有痊愈,被冻得昏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才发现自己浑身酒气,上半身是赤裸的,而戚少商也是同样。
当下即震惊又羞愤。
“戚少商,你这是干什么?”
戚少商冷剔剔地说:“干什么?给你暖身子啊?否则,你现在已经跟着牛头马面到阎王爷那里去报道了。”
“胡说!暖身子……脱衣服干嘛?你自已也……”顾惜朝有点惊慌。
戚少商向天翻了一个白眼:“我用酒擦在你身上,给你取暖,可是你这家伙连体质也是这样油盐不浸,顽固得要命。我只能在自己身上也擦了酒,发热来给你取暖啊?都是大男人的,有什么好别扭的?难道,你都没有和兄弟朋友抵足依偎取暖的时候吗?”
“我哪里有戚大侠你这般好命?顾惜朝生平,何尝有过半个兄弟朋友?”顾惜朝别过头去,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看着他倔强的神情、清矍的身影,戚少商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的一阵悸动,一丝极细极锐的痛从心头隐隐划过去。
他叹了一口气:“唉!你本来有过这样的机会,可是自己不知道珍惜,又能怪得了谁?”
“戚大侠,你不用借机教训我?”顾惜朝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他,“我没有求过你救我的命,你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我冻死在这里,也是我自己倒霉,你对铁手也没什么不好交待的。”
戚少商怒气顿生:“顾惜朝,你自己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可是连晚晴姑娘最后的遗愿也不珍惜吗?我是恨你……!”
他顿了一顿,又忍着气说:“可是,你现在是个病人。换作是任何一个陌生人,我也一样会救的。既然答应了铁手要救你,我就决不会食言。所以,你也不必激我,好叫我任你自生自灭。救你,是我的事!”他恨恨地说完,便不由分说地紧紧上来抱住顾惜朝的身子,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对方。
顾惜朝挣扎扭动,忽然觉得戚少商把头放在他的肩上,正喘着粗气,身下悄然起了变化。
他心中一颤,同样是男人,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只是他虽然出生在青楼瓦肆之中,却是极其忌讳这身体相亲之事,而且他向来律己极严,即便与晚晴做了夫妻,也从未有过夫妻之实,其实在他心里对这等事情,竟是怀着一股排斥厌恶之情。
最可怕的是,他自己的身体竟也产生了反应,不由得羞愤难当,只得紧咬着牙,屏气凝神。
戚少商喘了几回,便放开他,翻身背对着他,将功力热度从背后度到他身上来。
顾惜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微微侧头看到的是戚少商精壮裸露的后背,以及他露在头发外面有些发红的耳垂。
两人便如此背对背躺着,一夜无话。
…………
“呵呵,大傻瓜!”顾惜朝的眼,晶莹、润泽。
许久,他侧过头,又看着白虎说:“白虎,你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吗?我也不知道,可我并不怕死,只是……”
其实,白虎此时已经睡熟了,爪子搭在头上,嘴里唧唧咕咕地做梦。
梦里,它还是一只小白狼,玉雪可爱、活泼好动,那个和它一样满身洁白的男人,笑着抱起它,任它舔在脸上颈上。
跳下那人的怀抱,它追逐着一颗从天而落的星星,可是那颗星星却一直落下来,落到那个满身洁白的男人怀里。
它猛地睁开眼,却看见顾惜朝眼中也落下一颗晶亮如星的水滴。
“只是,不甘心再一次错过……我记得,在鱼池子曾经问过他,如果他明天就死了,最想见的人是谁?”顾惜朝惓惓地笑着,“他跟我说,是息红泪。我当时就跟他说,我在死之前,最想做的事情也是见晚晴。”
“可是,我现在……还不想死……”
顾惜朝睁大眼睛,白虎大大的一张脸,却越来越模糊。
唇边溢出一丝极轻、极美、极销魂的笑,仿佛江南早春的柳丝。
“我只是,很……想……见……他……”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魂渺渺,梦茫茫,长风几万里,送我还故乡!
●五十九、巷战
黄昏后,戚少商便率领着皇宫禁军中最精锐骁勇的一千人,自城西皇宫一路奔袭虎贲桥、海陵王府、京畿大营。他们这一千人,全是骑兵,一路砍杀,竟是少有伤亡。
抢到城东烽火台,点起烽火,守在按出虎水西岸的追命和完颜宗望便带领着另一千人的队伍迅速地越过结冰的河,向南门守军发动进攻。
一时间,会宁城南城一片刀光剑影。
海陵王守城的三万兵马分散在各处,此时还没有完全集结,慌忙应敌之际,竟打不过这两支两千人的精锐骑兵。
萧寒星从东郊围苑回来,气得大骂海陵王和一众女真将领,迅速集结起人马,应对两处的敌情。
会宁城冲天而起的火光,烧得正旺。
这黑河以北、白山之畔的最大城郭,此时已不复昔日的繁华钟鼎。
刀光火影交织出的一片,已将整个会宁城化作一处修罗场。
“杀!”喊杀声震天,皇宫禁军人人骁勇,敢死为先。
这街市巷战不比沙场,处处暗藏杀机,时时有性命之忧。
尸横满地,断肢残躯,血流成河,染红了城墙街巷。
戚少商横剑立马,寒水剑若一虹飞天长龙,于万人中游刃有余、遁天寞地。
此时,他的白衣已经被血染浸透,红得明艳耀眼。
他凛冽刚毅的眉目仿佛是天上那轮最璨烂的骄阳,直欲将这黑暗冬夜化作明媚白昼。
忽然,一道寒芒从他身侧疾射而至,眼前一个敌人便立时被射倒,惨叫着栽下马来。
戚少商回头一看,黄衣飘飘――赫然是杨云晰。
“云丫头,你不在皇宫守着皇上,到这里来干什么?”戚少商立时皱起眉。
杨云晰咬了一下唇:“戚大哥,我见到皇上的时候,他已经过世了!”
“什么?”戚少商心中一沉,“怎么会如此?”
“唉!女真人的庸医,真是不可救药!要是我早点回来,他想必也不会死。”
戚少商一边挥剑砍倒一个举刀杀上来的人,一边急道:“难道,连你也救不了吗?晟弟连皇上这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唉……”
“戚大哥,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治得了病,治不得命!”杨云晰举起逆鳞小弩,“我还是来帮你杀敌比较好!”
戚少商板起脸来:“这里如此凶险,你来做什么?这可不是玩的。”
“我……我来找大哥啊!”杨云晰忽然滚落数颗泪珠,“戚大哥,我知道你心里担忧大哥,所以才想能不能帮上你。”
戚少商心头一痛:“好吧!你跟紧了我,千万别跑丢了。你有逆鳞小弩在身上,这些寻常士卒想必也不那么容易伤到你。”
“戚少商!”只听一声大喝,一个人影飞掠而至,正是从南门处而来的追命。
戚少商护着杨云晰跃上几步:“你怎么来了?南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完颜晟和二师兄回来了!”追命笑得阳光灿烂。
杨云晰娇躯一震,又滚下一行泪来:“他……他还好么?”
追命上来说:“好!好的不得了。听到你回来的消息,恨不得插上翅膀过来呢!过来,我带着你去见他!”
“不……不用了!”杨云晰往后一退,有些手足无措,“我陪着戚大哥,在城东找寻大哥的下落。”
“怎么样?有顾惜朝的消息吗?”追命一听,也担忧起来。
戚少商的脸色顿时一黯,默然回身上马,冲入此时正在誓死搏杀的巷战队伍中。
激战一夜,天色欲曙。
完颜晟的宁江州大军已经从南门一路冲进来,一路分兵到城西皇宫,保卫整个皇室的安全。另一路由完颜晟和铁手亲自带领,金戈铁骑,声势浩大地直奔城东烽火台,与戚少商会合。
“义兄!”许久不见的完颜晟紫盔金甲,俊眉朗目的脸上,神情愈发成熟刚毅,显然经过了此番变故,他的为人心性已经变得更加浑厚硬朗、深沉圆熟。
戚少商满身浴血,神色如常,见了他,只是微微一点头,随即抬起眉,淡然说道:“七王爷!皇上已经龙驭归天了。”
完颜晟眼中闪过一抹悲恸,低下头说:“我都知道了。”
“戚少商,你们怎么样?”铁手看他的白袍几乎变成了红色,臂上肩上都有剑伤。
戚少商没有抬眼,只是微微颔首:“我没事!”
完颜晟一侧头,看到了杨云晰正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不禁心中大恸,走过来拉住她的手。
“你……没有受伤,太好了!”完颜晟温柔的声音有一丝发颤。
杨云晰低下头:“对不起,我没能救回你父皇的性命,还……连累了大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她说着,便哭了出来。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