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智慧与风情--闲话清朝人与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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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不是天生的。曾国藩深知这一点,故而他十分重视人才的培养。“天下无现成之人才,亦无生知之卓识,大抵皆由勉强磨炼而出耳”。最有名的例子是曾氏对李鸿章的培养。《清史稿》为李鸿章立传,中有“从曾国藩游,讲求经世之学”,“从国藩于江西”的叙述。曾国藩对李鸿章的教诲极尽心思。为了打磨李鸿章这个少年得志的富家子弟的锐气和棱角,在李鸿章去江西九江投奔他的时候,曾氏对他很是冷淡,甚至“拒收”,给心高气傲的李鸿章一个“下马威”。曾氏在军中极讲规矩,每天定时吃饭,李鸿章散漫惯了,经常不能按时赶到,特别是早饭很难按时去吃,曾国藩大动肝火,当着所有幕僚的面大声训斥,吓得李鸿章心里打鼓,从此小心谨慎。对于李鸿章的文书处理能力和其他优点,曾氏注意褒奖和鼓励,认为李天资过人,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正是这种日常生活中的言传身教,使李鸿章很快成才,终成一代名臣。曾氏死时,李鸿章作联挽之:“师事近三十年,薪尽火传,筑室忝为门生长;威名震九万里,;内安外攘,旷代难逢天下才。”上联抒尽对老师栽培的感念之情,亦从一个侧面道出了曾氏善于培养人才的事实。
如果只是一般使用和培养人才,那最多也只能算是个伯乐而已。曾国藩的高明之处在于,他能从一种更为宏阔的视野来观照人才,别有一种怀抱和寄托。“无兵不足深虑,无饷不足痛哭,独举目斯世,求一攘利不先、赴义恐后、忠愤耿耿者,不可亟得;或仅得之,而又屈居卑下,往往抑郁不伸,以挫、以去、以死。而贪饕出缩者,果骧首而上腾,而富贵、而名誉、而老健不死,此其可为浩叹者也。默观天下大局,万难挽回,侍与公之力所能勉者,引用一班正人,培养几个好官,以为种子。”这种充满忧患意识的人才观,使他在吸引、培养、使用人才上,格外用心用力,格外具有长远眼光。在这一点上,他超越了许多同时代官员。在他治下,众多人才是“徒步数千里从公”,“幕府宾僚,尤极一时之盛”。——这也正是曾氏成就大业的重要原因之一。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朝廷亦可成弱势——晚清朝廷与地方关系的一种观察
俗话说:“胳膊扭不过大腿。”在古代,把皇帝、朝廷比作大腿,把地方官吏比作胳膊,想来也不会失当。因为一般来讲,“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作为皇权象征的朝廷,总比地方官要威严得多。但这只是以常理度之。实际上,朝代更迭,权力交互,皇权总有衰落的时候,而地方大员恃宠而骄的事件亦时有发生。东周列国时期,所谓的君主便时常被列国欺凌。汉末时的汉献帝亦曾被曹操软禁,发生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著名事件。唐代宗时,同华节度使周智光守陕州,大言“此去长安百八十里,智光夜眠不敢舒足,恐怕踏破长安城”。面对地方大员的这种骄焰,代宗只能默默含忍。清代官员似乎并没有周智光这般猖狂,但至“太平天国”兴起,地方官员在征讨中权力逐渐扩张,对于朝廷亦就变得渐次侮慢,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分明在言说着胳膊与大腿关系的倒置。
得宠太监安得海的被杀颇富戏剧性。这一轰动性事件,既显示了地方官员的权谋,更表现了他们的强悍和朝廷对他们的无奈。同治八年,太平天国燃起的硝烟刚刚散尽,山东巡抚丁宝桢就把奉命南下过境山东的太监安德海抓起来杀掉了。以常理论之,安德海奉朝廷之命,属于钦差大臣,在地方应享受隆重的接待。但丁宝桢明白无误地表示:“吾闻安德海将往广东,必过境山东,过则执而杀之,以其罪奏闻。”及至安德海真的成行,丁宝桢一面向朝廷请旨,一面派人封堵。而不明形势的安德海自恃钦差身份,完全不知末日来临,反而詈骂追杀者:“我奉皇太后(慈禧)之命,织龙衣广东,汝等自速戾耳!”丁宝桢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在未知请来的朝旨内容的情况下,“欲先论杀之”。结果被一地方官极力劝止,后朝旨到,“乃以八月丙午夜,弃安德海于市,支党死者二十余人。”从以上的记叙看,这一事件相当曲折回环、惊心动魄。安德海和丁宝桢两人,一个是朝廷代表,一个是地方大员,三番五次地在“死”与“活”中穿梭,但终归的结果是,――安德海死了,并且死得很惨。这似乎是一个象征:在地方官员权力日炽的现状下,即使是钦差的“命”,朝廷也难以保住。――朝廷的弱势地位由此可想而知。
在这一事情上,值得玩味的是朝廷和地方官员各自不同的心态。听说丁宝桢杀了安德海,时任湖广总督的李鸿章是兴奋莫名,连声称羡:“稚璜(丁宝桢)成名矣!”当时的地方官领袖曾国藩更是激动异常,说:“吾目疾已数月,闻是事,积翳为之一开。稚璜,豪杰士也!”地方官们意气风发的语句,展示了他们对朝廷的态度。而朝廷的做法是什么呢?廷议给安德海所列的罪名是“太监不得出都门,擅出者死无赦”。事实上,安德海是奉皇太后(慈禧)的命令去广东办事情的,压根儿就没有“擅出”。朝廷之所以给他罗织这个罪名,实则是惧于地方官员的“威力”,不得不从之罢了。
地方官员“威力”的积累和朝廷势力的衰弱,一般是由于战争(如太平天国)的原因。当战争发生,朝廷无力对抗,地方官员乘势而起,在维护朝廷命运的同时,自己也增长了力量。而朝廷要倚重地方官员对付反抗者,不得不对其顺之从之,时光一长,这种态势便成为固定模式,没有办法扭转。有清一代,自曾国藩、胡林翼时起,“各省自司道府以下,罔不惟督抚令是听”,朝廷的意旨,倒反而显得疏远了。由此,地方官员的声势也就越来越大。不管是人事权、财经权,还是其他一些原本属朝廷直管的事情,都由地方官“代管”了。地方官权力日大,态度便愈蹇慢。《光绪朝东华录》载:“外省督抚监司,玩法任性,骄蹇如故。其被劾(弹劾)来京,稍不如愿,即中途托病,罕有至者。”朝廷的控制力在这样情境下丧失殆尽,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了。对此,光绪帝也只能在诏书中不断地慨叹:“朝廷以股肱耳目相寄,而诸臣以因循欺饰相报,受恩深重者何忍出此!”言语间,透露的是一种毫无办法的愤怒和悲凉。可有什么用呢?
在封建体制下,中央不能集权,地方权力过大,往往是涣散的象征。清朝从曾国藩时期的中兴始,没有持续多久就又陷入困局。――对于当时的情形来说,当“胳膊扭过了大腿”的时候,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莫道儒者不刻薄
莫道儒者不刻薄
在日常生活里,我们形容某个文化人时,常会说一个词──“知书达礼”。应该说,这确实是对我们平日生活经验的一种概括,从总体上来说,读书在某种程度可以让人深刻、让人宽容、让人富有内涵。可这也并不是绝对的。知书未必就能达礼。就连蒲松龄、纪晓岚这样的受过儒家正统教育的知识分子,对一些同类的讽刺看上去是那么地不遗余力,这翻翻《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就知道了,他们的刻薄俏皮丝毫未让市井小儿。
蒲松龄喜借狐鬼的聪慧来反衬某些知识分子的愚笨。他的《狐联》描述有个焦姓书生在园中读书,半夜时分,两位美女婀娜前来,一位十七八岁,一位十四五岁,“颜色双绝”。焦生倒是正人君子,对于两位狐仙的*,“正色拒之”。两女无奈,“知不可动”,只好在文字上取胜场,于是说:“你是名士,我有一个上联,请你对下联,这上联是:戊戌同体,腹中止欠一点。”焦生凝思半天,想不出来,美女嘲笑道:“名士就是这样的吗?我替你对吧:己巳连踪,足下何不双挑。”一笑而去。这副对联,工整乖巧,既是讽嘲,又含引诱,意涵甚深,也相当委婉地表达了蒲松龄老先生对当时知识分子的揶揄─名士不过如此嘛。《司文郎》是蒲先生的另一佳构,刻薄中泛着一点苦涩。故事说,有一个盲和尚,天生有种特异功能,只要把文章烧给他闻,他就能知道好坏。有个余杭书生,为了验证和尚的功力,先是将一些名家的文章烧给他闻,和尚马上叹道:“妙哉!”于是又焚了自己的文章给他闻,那和尚闻了,不断咳嗽,赶紧求饶:“这么差的文章,不要再让我闻了。实在是受不了啦,如果再烧的话,我只有呕吐了。”可叫人大跌眼镜的是,余杭生竟得高中。这故事表面是在讽刺读书人,实际上把矛头指向了当时的社会评价机制。虽谓刻薄,却富深长韵味。
蒲松龄之后,谈狐说鬼者渐多,但讲得有彩头的殊为少见。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算是其中比较出色的。纪氏是朝中大员、著名学者,其官场上的地位比蒲松龄要高出许多,但他刻薄起来,与蒲老前辈也不遑多让。他的《谐鬼》就是通过鬼物之口来嘲笑读书人的。有个老学究在某个夜晚碰上了他的亡友。他们经过一个破屋,鬼说:这是一个文士的房子。学究奇怪,惊问其故。答:人在白天的时候,营营于生计,性灵彰显不出来。只有在睡觉的时候,一念不生,胸中所读之书,字字皆吐光芒。读得多,光芒就长,读得少,光芒就短。文采特别好的人,那光芒可上烛霄汉,与星月争辉。这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唯有我们鬼神才能见之。学究一听来了兴趣,问道:“那我读书一生,光芒有多长呢?”鬼嗫嗫嚅嚅,半天才说:“昨夜我从你的私塾经过,你刚就寝,只见你胸中只有一部高头讲章,还有一些其他杂书,且字字为黑烟,笼罩屋上,实未见光芒。”学究听了羞愧难当,大骂之,那鬼则大笑而去。这故事与《狐联》实在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娱乐性更强一些。
假如说上面都算儒者的小说家言,那关于清时湖北巡抚胡林翼的一则传闻则颇富真实性。有一则笔记曾详细记载了胡林翼的一段轶事。胡氏文武双全,名重一时,当时治军武昌,手下有一武将鲍超最为其所器重。一日,主管文化教育的官员俞某任满将返京,胡林翼设宴饯行。少年及第的俞某在席间丝毫不理饮酒作陪的鲍超,大大地耍了一下知识分子的威风。这一切,自然被作为当地知识分子权威的胡林翼看在眼里。第二天,他作东宴请俞某和鲍超,席间,胡氏以翰林老前辈的身份对俞某大加训斥,面对这样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学问短浅、官职低微的俞某自然只能唯唯受听。席终,胡林翼使出了最绝的一招,三人结拜兄弟,俞某心有不甘,当此情势之下,却是奈何不得,只好按胡为老大、鲍为老二、俞为老三的顺序作了兄弟。这时候,胡林翼说道:“如今俞某为我辈小兄弟,有什么错误可以面训,勿相芥蒂也。”鲍超出了一口气,当然高兴得紧。那俞某本心胸狭窄,一直郁郁,竟在返京路上投井而死(梁溪坐观老人《清代野记》)。胡林翼一代豪杰,搞了这么一个堪称示范的刻薄游戏,着实为朋友出了口恶气。他也许不知道俞某的气量那么的小,否则也不会如此恶毒了。终究,人命关天呢!
不管是写出刻薄意味甚浓作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