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疯临天下-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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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答远超王道之意料,他以为曹姽可能含糊其辞,可能干脆耍赖到底,却想不到她把曹致搬出来了。
这下他王道之免不了也要问一句:“陛下何来的教诲?”
曹姽一不做二不休,抬脚去了后堂,扔给众人一句:“你们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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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希庾倩不知道她卖得什么关子,惴惴不安等着。蔡玖则如丧考妣的模样,公主犯错,庾家的不过丢官,他一个小黄门,也就只剩一条命啊!
不多时,曹姽默不作声地扯了一条透着墨香的绢帛出来,强作声势地把王道之身前一扬:“你自己看!”
那“休”字长长一竖,墨汁未干蜿蜒而下,流下一滴泪珠样的纹路,在场之人都没想到曹姽这样大胆,谢重一时又来了精神,正想大叫曹姽胆大包天,可他方才气得太狠,这会儿被庾倩牢牢抱住,只得嗬嗬喘气,嘴里却冒不出字来。
蔡玖略懂几个字,勉强辨出绢帛上写的是“与民休息”。只是墨香未散、墨迹未干,蔡玖欲哭无泪:公主你拿也拿个真的出来,这是骗傻子呢?
不想王道之半晌未言,就真的接过那副绢帛细细打量,片刻他又抬首看曹姽,曹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惊惶的内心,与他对视。
这孩子又长高了?王道之心想,这还是个小姑子呢,早年她似乎喜欢过慕之,如今恐怕个头也不比慕之矮!一身装扮似男非女,眉眼带着慕容傀的风采,胜过曹致许多,但那几许倔强,却更尤甚当年,
见谢重激动得脸通红却说不出话,王道之好心朝他展了展绢帛道:“谢兄,真是陛下的‘飞白笔法’。”
众人这才看清那遒劲有力的字体,落笔酣畅醇厚,细处如钩丝、转折如铁划,具龙腾飞动之感,是为曹致堪为一时之绝的字体,兼具龙蛇战斗之象而云雾清浓之势,字如其人,也只有身为皇帝的当世女杰才写得出来。
你若说这是曹姽伪作,她无心向学是满城皆知;若说这“与民休息”是真迹,那未干的墨迹又是怎么回事?
谢重大惊之下,便真的栽倒在地,内堂乱作一团。
未等曹姽找到机会抹一抹额头虚汗,王道之已经叫人将绢帛拿出去好生收藏:“既是陛下手迹,臣便可回建业复命了,想必公主不会吝惜?”
曹姽只要王道之没有当场拆穿她,已经是假天之幸了,多一句话都没有,就看着王道之与来时一般翩翩若仙降临一般,又如春日扬花般飘走了。
底下跪着的蔡玖也不觉得膝头麻木,忙上前又惊又奇地问曹姽:“公主,真的?”
曹姽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歪着靠进榻里,气哼哼骂道:“蠢货,假的!”
在场众人都摸不准王道之态度,庾希摸摸胡子,只恐这身老骨头,要是随着公主被贬,不知颠散了之后,还拾不拾得起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意外的话,我要写言情了……这不是言情么?被打死……
我加快了剧情,周一就是我和大家说好的惊喜,到时候可能会有万字,不过不一定会是大家期待的万字,也不需要大家花万字的钱,么么哒~
科普时间,最近孟津挖出了太极殿遗址,孟建在洛阳附近,为毛线会和建业台城一样呢?实际上魏晋南北朝时期建业、洛阳乃至许昌、邺城的宫殿建制都是一样的,太极殿也是最早有中轴线、左右对称的宫殿形制,不像汉代未央宫,这里一块、那里一块的……
无论是魏朝、晋朝还是北魏,那几个方块名称一般都是太极殿(分东西堂)、式乾殿(中斋,皇帝寝所)、显阳殿(皇后寝所……本文无皇后_(:з」∠)_嘟嘟你要睡么?被嘟嘟踹飞……)
☆、第三十七章
曹致盯着案上一张绢帛,面上带着深思;王道之则站在下首默默不语。
绢帛上四个大字赫然在目;纯如曹致往日手迹;但若是让曹致去看;处处都是破绽。
女帝令王道之觐见,也不问别的;只问这四个字。
王道之精于弈棋;高居时人评定第一品;书画亦堪称大家,又是殿前常客;女帝一纸笔法究竟如何他心里十分清楚。他先前就看出这张绢帛有鬼;只是不点破罢了。
曹致态度平和;只是想要王道之一个回答而已:“王尚书,你但说无妨。”
王道之斟酌一番,暗忖女帝并非义气用事之人,有些话点到为止的确无碍,他作势端详良久这才品评道:“所谓‘飞白’之法,即丝丝露白,如枯笔所写,与浓墨所比,势如腾飞。这幅字露白而飞,墨饱之处却无雄浑之感,像是笔力未到所致。且飞白多用,松散不实,气断乏力,根基未稳而飞,其势不过空中楼阁,”王道之顿了顿,还是说道:“不可成大事。”
说的是字,其实指人,曹致心中一叹,王道之这番真切之言反而卸下她心中一块大石,令曹致言语更为亲切起来:“怀宣不愧是一品琴棋书画,江左无人出其右。”
王道之听女帝称自己的字,心头便是一震。他是王家家主,自琅琊王氏南渡,人丁一度寥落,族中几无长辈,他又在朝中稳居高位,从王太守到王尚书,称谓的变化不过是官职的变化。久不听人称呼自己怀宣,而这世上能与他以字相称早已寥寥无几,曹致便是其中一个。
当年渡舟边初见,一道往江左而去。他是人人争相艳羡的王氏郎君,他却不知那个寡言少年实则女郎,再见已是相隔九重阶。
王道之于心底暗叹一声:“陛下当怀宣是知交,臣当知无不言,只盼为陛下分忧。”
曹致心忧的不过是自己的幼女,而王道之的态度更是休戚相关,既如此她也不再掩饰,直言问道:“你看朕的观音奴,该如何是好?做了父母之后,看着儿女长大,才知岁月弹指而逝。她不久便要及笄,这般性子就是朕要护她一辈子,恐也无心管教。”
王道之抚着美髯“呵呵”一笑:“这天下做父母的心思大抵都是一样的,臣作为父亲,也是时时挂念太子妃。三公主有燕王照应,辽东天高海阔,何尝没有施展的天地?”
听他一席话,曹致自是要令王道之心安的:“神爱是个乖巧的孩子,成婚以来与菩萨哥都没有红过脸。只是子孙缘是人生来的福分,医官既说他们身体无碍,菩萨哥又尚未及冠,何必急于一时。”
得了曹致安抚,王道之也礼尚往来:“太子谦恭孝顺,二公主天真外向,要说陛下的小公主,也是骄朗豁达的性子,只是年纪还幼小,难免行事有失偏颇。若要臣说,陛下既为女帝,三公主又得燕王欢心,她若是被拘在京都恪守礼仪之地,恐怕事不从人愿;若是待在边关险要,来日倒有可能成为一方霸主。”
王道之察言观色,见曹致似有意动,接着说道:“就是舍不得公主远行,尚需磨磨她的脾性。敢问陛下,您的书法又是何人所授?”
这段渊源曹致并未像其他人提及,但是她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康乐公将她一手带大,从建立中原第一的曹家坞堡到君临一方天下,都脱不开康乐公的影子。曹家自武帝开始就推崇以文辅武,康乐公在曹致幼时对她教习极严,即便身为女子,曹致一手“飞白”也练得是刚柔并济、势峻奇妙,为世人称道。
之前因曹致不肯出兵蜀地巴郡,令驻守秦岭的康乐公极为失望。但是能够在辅佐君王之后,又能教养当今陛下最为宠爱的幼女,也不失皇帝对老臣的一番信任和褒奖。
曹致按着桌上的绢帛,拿指头勾勒着那略显稚嫩的钩划,她自然不会说这是曹姽矫诏:“朕的书法乃是康乐公所授,他如今还和朕生着闷气,朕不如就把阿奴与他解闷。”
王道之也捧场一笑,曹致将绢帛递给他:“就当是朕少时习作,若是厚颜,也可充作墨宝。”
这下王道之也卸了一身拘谨,与曹致一同慨然而笑,他双手接过墨宝,虽是谢恩却不同往日庄重,反而大袖一卷将帛书纳入怀中:“如此,臣便不客气了。”
王道之正想卷起帛书,却觉双手微凉,一看帛书一角竟染了新涂的墨汁,依稀可以看到梅花瓣一样的小脚印,不由失笑。
曹致从案台一边抱起衔蝉奴,慈爱地拿湿巾擦拭它的四肢,一边挠它下巴,听着猫儿发出“呼噜呼噜”的舒爽声音才笑骂:“阿奴你若是再调皮,朕也把你送给康乐宫去。”
王道之虽历任荆扬二州太守,但是扬州都督为周威之子周靖,是百年武宗之家,更是当年接应曹致南下,铲除司马氏的弘股之臣。而荆州在三国时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康乐公所驻荆州襄阳郡,是东魏、北汉及巴郡相邻之地,从汉水顺流而下,若乘七百里的快艇小舟,一日可达建业。
王家沾不到一点兵权,也是曹致遏制类似琅琊王氏这样的北渡豪门的一个有效手段,然康乐公的年纪越发老迈,百年之后由谁接手,尚是女帝头疼的问题。不论曹姽有没有这个能力,但女帝要在襄阳郡这块军事重镇上培植一个自己的血脉,目的是昭然若揭的。
这年入冬,秦岭南边的襄阳郡紧邻淮水,康乐公的驻防在大洪山脚下,因许久未见兵戎,兵士大多被聚起屯田,过着日出而起、日落而归的乡野生活。
因在山中,人迹罕至,虽然坚持操练,但是士兵的口号声只能惊飞林中小鸟。
康乐公在半山一处平坦的山腰有几百亩私田,今年冬日反常多雨湿冷,众人都提议要补些肉食。
只见一个年轻大汉站在田埂里,穿着枣红色细麻夹絮襦,夹絮混档长裤,发裹巾帻,革带束腰,脚蹬方口齐头皮履,将双手袖管高高挽起,正专心用刀子在羊腿上剔肉,拿木签扎成羊肉串。他手指粗长、指节磨砺,手势却灵巧非常,就着铜盘烤架,他往滋滋响的肉串上撒盐、花椒,刷上辣味的茱萸酱,又寻隙拿湿布按着方才从河里捞出来的大鲤鱼的头,开始切脍。
“阿揽,开饭啦?”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沙哑着嗓子,扔下手里的铁犁具,他两手被粗糙的农具磨得通红,寒月里,虎口都皴裂出一道道红丝,倒像是个六十岁农家老汉的手。
那叫阿揽的汉子抬头,朝着少年皱起眉头,将他调皮伸来的手拍开:“去把手洗一洗。”
周围人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二人同三年前一批得到赦令的奴隶一起,从岭南而来,被归入康乐公麾下,二人原本就是熟识,感情甚好。
岭南与南楚临近,这群奴隶刚来时个个短发纹身,引得兵士围观,尤其那个叫阿揽的,又高又黑,头发奇形怪状,背上都是红绿油彩所画的怪异符号,只一双眸子闪着凶光,状如恶鬼。同他一起的是个叫阿洛的少年,白净斯文许多,却是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带着镣铐的。
后来这群老粗们才知道,就是这三十来人带着岭南一群奴隶灭了南海上兴风作浪的贼匪,除去在岭南成婚安家的一部分人,剩余十几人都拿到了兵部的赦令,被康乐公捡了便宜。
而这十几人中,只有那个叫阿洛的立了大功却不得入兵户之籍,也得不到赦令,至今还是康乐公家中的一个私奴。军营里小道消息也很多,有人说阿洛长得好,在这穷山僻壤里,自然是男人当女人来用;也有人信誓旦旦说那阿洛原来姓沈,是东魏立国之初谋反的沈氏后人,今生今世都翻不了身。
这群曾为奴隶的胡人身子壮、力气大,将几处田地操持得喜人,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