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口-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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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的心尖泛起一缕酸涩的感觉,淡淡的,却别样难受,他知道自己大约是醋了,可又暗暗埋怨自己的气量怎地这样小,就想不去在意,但脸色还是无法控制地暗沉了下来。眼前女孩子娇花一般的面庞和身上清新的气息再也没有一点儿吸引力了,他突然开始悔恨,怎就想出这种馊主意来。
他的耐心仿佛刹那间磨没了,眼里泛着无趣的神采,嘴里不耐地应答着姑娘们的话语,冷不丁听见杜衡沉的嗓音,问:“怎么了?”
他想也不想挥挥手:“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无趣的很!”
话音落地,身边的少女便哀哀地撒起娇来,嫩的滴水的声音里,跳脱出杜衡惊诧的问语:“啊?什么?”
狐狸一震,从迷离中惊醒,一扭头恰恰对上杜衡慢慢转来的眸眼,再流连到他的手上,才发现适才那句话,原不是对他说的,不过是关切一个不小心划伤了手的女子而已。
狐狸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喉头难受地一梗,面上的闲适彻底挂不住了,烦躁和憋闷阴霾一样盖在脸上,他把手抱在胸前站着,嘴里不耐地啧啧了两声。
杜衡奇怪地看着他,片刻,埋头伸手在那女子的伤口上一拂,又含了笑低声说了点儿什么。
狐狸就看见那个女孩子红着两颊点了点头,就不愿再看下去了,鼻子里哼了一声,立时掉看视线去。
杜衡却向他走过来,道:“还是回家吧。”
狐狸哼了一声,也不多说,就是沉寂着走。
他们的脚程都快,不多时就快行到山下了,杜衡忽然停了下来,扯了扯狐狸的衣服:“你别像个女孩儿一样,时不时就生气的。”
狐狸早也把当初诱杜衡去勾搭女孩子时的心思抛到九霄云外了,半天只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也别总琢磨着我在生气。”
杜衡咧开嘴开怀地笑了笑:“我同她们也不过聊的略微熟络了些,可是从来不抱非分之想的,你若是喜欢她们中的哪个,我绝不会干扰你们的,你可莫要生气。”
狐狸侧过头,微微鼓了鼓腮帮:他压根就不清楚自己生气的原因哩。
可听着杜衡说从不抱非分之想,狐狸的心情又莫名地晴朗了一点儿,他把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周,突然问杜衡:“对了,你看适才那些女子,再看看我,有什么不同么?”
杜衡忍俊不禁:“噗,这,这本就没有可比之处呀。”
狐狸斜了一眼:“有什么不能比,都是人,你就看不出不同来?”
杜衡便认认真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有些为难地问:“这,这要从哪儿说起?”
狐狸不耐地瞪了瞪眼睛:“随便,别婆婆妈妈的。”
“恩……”杜衡沉吟着开了口,“不同之处,大约在于,恩,我同她们,似乎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同你这般亲近的地步吧……”
他说着,认真地点了点头,转过那双总散着温暖漂亮的光彩的眼睛盯着狐狸:“阿琼,我怎会有这样古怪的想法呢?”
“这是都是爱呀!”一句话的事儿,可对于杜衡这种不解相思的人来说,解释起来一定十分的麻烦。
狐狸想,要不用个什么方法,诱他自己说出这真相吧。
他心里盘算着,就借故不和杜衡往山下去,把杜衡一人打发走了,自己却晃荡到山里,攀着一棵黄栌树吼:“侯青遥,下来!”
只听见树梢一阵抖动,一只金色的猴子沿着树干蹿下来,落地就变作一个眼神活络的青年,冲着狐狸躬身打了个揖:“大王唤我何事?”
狐狸用手点着下颚,斜斜地瞟过去:“我问你,你酿的酒,有没有给杜衡喝过?”
那青年立时眉飞色舞起来:“那自然是有的!您还没来的时候,我酿的新酒总是先送给杜仙人尝鲜的!”末了嘿嘿一笑:“如今,第一壶都是您的了!”
狐狸的眉梢泛起一点儿得意,嘴里啧了一声,仍是平平淡淡地道:“你酿的酒,品着还不错,就是清了些,你不是不会酿酽酒吧?”
侯青遥把眼睛瞪的同铃铛一样,挥动着手嚷嚷:“大王怎可这样小瞧我!只因清酒喝着不易醉,不致误事,故而我才多献清酒给您和杜仙人喝的,酽酒自然是有,端看您要多烈的了。”
狐狸眯起眼轻轻哼笑了一声:“我往些时候曾听说过一种千日酒,饮之可醉千日,不知你可有这种?”
侯青遥也笑了起来,颇有些自得地说:“岂止醉千日,就是梦百年的酒也有!”
“好!”狐狸拍了拍手,“那你去取一坛酒劲儿大些的来,也别太烈,能叫人半醉半醒便好。”
侯青遥便道:“大王,那也得先说说是给酒量如何的人喝,我心里也好有个底数不是。”
狐狸挑起眉:“若是杜衡那样的呢?”
“杜仙人可是好酒量!”侯青遥有些烦恼地蹙起眉尖,但只片刻又舒展了开来,“对了,前天才酿好的佛香碧,只要三杯,一定包他醉过去,大王不妨也试试,酒劲儿可足了!”
狐狸嘿笑了一声,暗想,我才不能也醉了呢。口中便道:“好,你顺便再拿个鸳鸯壶来。”
侯青遥依言去做,终究是疑惑起来,忍不住问了句:“您究竟拿这些物件做什么用呢?”
做什么呢?狐狸一想着,就觉得通身都有和风拂过,分外舒畅,而心头更是止不住欢喜,便把嘴角也勾了起来,眉梢眼底尽是盈然笑意:“诱供。”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恢复勤劳更新的状态!握拳~
佛香碧
弦月半弓,光华如水,琼花树生长的繁茂,枝影婆娑,被月光倒映在院里,像一幅丹青一样,柔柔地掷在石桌椅上。
狐狸在鸳鸯壶里分别装了佛香碧和色味相似的竹露酒,又在桌上排好了酒具,单等杜衡回来。
他支颐地坐着,也不知怎地,只是觉得今天的夜色格外的好,而自己格外的想笑。几乎时刻都要露出笑意来了。
且他又觉得,今夜的时间过得格外的慢,往常那弯月爬上半空似乎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可今天,都等了这样久,它也才微微挪了分毫。
狐狸禁不住在座位上动了动,然后站起来在院子里打转,却又时不时分了心思,去看山路上是否飘来杜衡拎的那张竹灯笼的光,他闲逛了两圈,又悻悻地坐下来,心里有点儿不耐,但又期待的很,完全不觉得恼,他啧了啧嘴,拎了壶子起来,刚想斟酒,又觉得杜衡恐会察觉出异样,打算罢了,又迫不及待早一刻让他喝下,纠结了好一会儿,自己突然笑了起来:这样坐立不安,简直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第一次幽会情人一样,实在惹人笑话!便也不顾虑那样多,挽了袖子,小心地把酒水分盛在两个杯子里,暗暗记牢了。
他正专心盛酒,院门忽然吱呀一响,他心中有鬼,自是被狠狠一吓,酽香的佛香碧沁出来不少,他暗暗心疼地啧了啧嘴:还想若真有用,往后还可以拿来做点儿别的,真真可惜了!且心里终究还是怦怦地跳得飞快。他极力做出自然的模样,转过去看见杜衡,几乎按捺不住,就想站起来拉他过来直接灌两壶酒。
他倾身站起,都离开椅子不少了,忽又反应过来,这绝不是自己平日会做的行为,就又一屁股坐回去,表情难免有些纠结。
杜衡不懂他的诡计,看着只觉得好笑,一面挂灯笼一面问:“今天又是怎么?”
狐狸假装平淡地撇嘴:“那个侯青遥送了新酿的酒来,我正好也想喝,就顺道等你一起了。”
杜衡立在灯笼下看了片刻,就慢慢走过来,笑着道:“真巧。”
狐狸顶爱看灯下杜衡的模样的,暖黄的灯火永远能给他勾一层金色的轮廓,他本就是煦暖如和风的,此刻更添了一层淡薄的柔,这样的感觉,是与狐精惑人的媚完全不同的,只教人觉得舒服,又不失应有的阳刚,落在狐狸眼中,却是美好的像神祗一样了。
他是有愣怔了那么片刻,忽又反应过来,略显尴尬地问:“什么真巧?”
杜衡变戏法一般拎出一个小食盒来,摆在桌上,一层一层打开,香味儿立时溢了开来。
杜衡把小碟从食盒里取出来,就在桌上摆开了冰糖蹄髈、芙蓉蟹茸、辣子鸡丁,还有两盘糯米做的糕点,末了,又端出一盘翡翠一样的蔬菜来。
狐狸看的眼睛都直了,一时也不顾着哄杜衡喝酒了,只是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什么?”
杜衡把食盒拿到厨房里仔细收好,才又回到了石桌边,解释道:“昨天见到的姑娘里,有一个叫秀秀的,说要出远门走亲戚,她听人说我画的符灵验,便托我写了一点儿。就这点儿事也不好要人的钱,她却不肯,就拿了这些东西做谢礼。”
狐狸听说是姑娘送给他的,立时有些恹恹。
却见杜衡埋头在袖袋里翻找了一番,突然掏出一个青紫相间的物件来:“对了,还有这个。姑娘家自己绣的,硬是要我拿着,不收也不是,可惜我平日不喜欢挂香囊的,你说,好看么?”
狐狸蓦地很想龇牙:这是人对你有意思!你还收了做什么!嘴上便说:“这又什么好看。”
杜衡愣了愣,就要把香囊再塞回去:“……这样……原想你若喜欢,我便给你的,既然觉得不好看,那就算了吧。”
狐狸的眼睛登时亮了一下,噌地把香囊夺到手里:“诶,算了,给你才叫做浪费,我还是收下吧。”
“你不是说……”
狐狸再也耐不住了,还不及杜衡说完,就伸了手一把拉过他,把他摁在椅子上坐了,径自挑了一杯酒搁在他面前:“别废话了,再说下去一个晚上都没了,喝!”
杜衡无奈地叹了口气,端起酒杯放在鼻端深深嗅了一口,眉头微微地蹙了起来。
狐狸心头直打鼓,不敢看他,却又不想挪开眼睛,便僵着脖子小心翼翼地瞟他的神情,心里忐忑不安:万万别发现这酒有古怪!
“嗯?”杜衡果然睁开眼睛看他,“今天这酒,似乎比平日的烈?”
狐狸故作无事地啧嘴:“那些同清水一样的,喝着没劲!”
“可是,万一醉了……”
“你醉了,爷伺候你!”狐狸一口喝干自己杯里的酒,实在气恼他迟迟不喝,就从椅子上立起来俯身过去,抓着他持杯的手往他嘴里一倒,总算大功告成。
杜衡被吓了一跳,差点儿被酒水呛着,埋头咳了一会儿,抬起脸时,面上就慢慢红了起来,也不知是呛的还是酒的作用。
狐狸看他的脸颊爬上了两片霞,心头泛起甜丝丝的喜气来,忙偷眼去看他的眼睛,只见还是一如往昔的清澈,就又有些不甘,各又斟了两杯,仍旧说:“喝!”
杜衡这次倒是自觉,点了点头,就拿了杯子一饮而尽,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果然好酒。”说着,斜了眼睛去看狐狸,黑亮的眼眸里已经泛起两点水色,“下回若还有……再,再弄一壶来!”
狐狸见他眯起眼笑,心头就是一窒,便也笑着回过去,眼神只顾牵在他的双眼上,一个劲儿地琢磨,杜衡眼里潋滟的水光会不会落下来,若是淌下来,是不是也同金人玉盘上盛的仙露一般清亮。
正犹豫间,杜衡伸了手来要去拿酒壶,他心里一惊,慌忙摁住,笑道:“我来,我来。”
杜衡恩了一声,乖乖地撤了手。
狐狸便不动声色地往两个杯里斟了不同的酒,开始琢磨几时开口才比较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