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歌之归尘-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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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似是又见那绯裙少女姿势闲悠的盘坐在一旁的念樱花丛，裙摆铺开犹似最美的一朵绯花盛开。 散着碎光的晶瞳遥遥望到了自己，便弯唇而笑，用力的挥手招呼：‘师父师父，珠儿在这儿呢，你快来呀~’ 嗯，就来。 他向前迈出一步，目光不离那绯色身影，却见那人儿一瞬之间化作茫沫，星星点点消散开来。
劫亟之痛！ 心脏仿佛被什么死死扼住，一瞬间的巨痛与哀切犹如洪水一般涌了上来……消失了。就这样生生看着她在眼前…消失了……
这一世不走至尽头，就是真的再寻不到她了……
“千尘哥哥！”清脆的声音掺杂着稚嫩，柔婉的像黄莺般响起。他磨灭成灰的空洞眸子闻声投注，映入眼角的那抹小小人影竟也未惊起一丝波澜。
‘为何不清醒一点儿？好好看看你怀里的人，那真的是她么？’
‘是很像。骗过所有的人都可以，但是……你是怎么骗得自己？’
‘知道了么？她不是！长得再像，也不是！！’……
知道啊。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珠儿，早在七年前便被自己亲手放弃了啊…… 魔尊尧瞑那一场游戏，千宁山七千八百条人命和她…是他转身，亲手放掉的啊……
所以，当看到血染剑身的残荒之时，他亘久无言，转手便将其封印于墟宁剑窟。 悲痛？迁怒？都不是。他不过是厌恨自己的无能罢了。和染满她血的残荒一样，他们全都护不了她。 所以，当看到岭淼掌心碎裂的生灵玉时，他心口窒静，万世倾塌，却还能面无表情要岭淼退下。 心裂断肠，痛不欲生又如何？在他选了其他而弃了她的那刻，结局就是注定的了。
所有人都知他宠她护她，他也知。所有人都不知他为何宠她护她，他…却知。
所有人都道他大道天成，宁为天下舍弃挚徒，却无人知晓，对他来说，她从来都是最重要的……连她都不知。
原来冥冥之中真的有所谓命数。无论人，亦或仙，都逃不过。 当年大阏皇宫中命格皆定，他在幻化中惊鸿一瞥。看到眼角朱砂的清幼少女越然回眸，身后朱门琉瓦皆成背景，华树花飞下她容颜竟成永恒。 那一刻，无心无情的他，却有些挪不开视线…应是觉得，她是极美的……
后来，她找，他避，她扰，他静，她恼，他付之淡淡一笑，予她一句：随之心意。 她一直想要见他，无非是执着于初访皇宫时他不经意的一指，他一直想要避她，却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
她在那么多个昼日寻他于宫殿，他恍如不知。她以为他不屑见她，却不知许多个月夜沉华，他识念倾括皇宫，曾是那般认真的听过她卧于琉璃瓦扉上哼唱的阏语民谣。月光柔柔的洒在她的脸上，一半温濡，一半清亮，像层绒光。那种婉转清悦的歌谣，他后来也曾听过，却一直忘了亲口告诉她：很是好听……
洛南河水波光粼耀，濯水清莲般的少女轻许一笑，便是倾国倾城。她在漫花清水中轻蹙峨眉，字句斟酌，狡黠慧笑，他一时不备便被揽了脖颈，温软樱唇印了上来，一触即分……直到后来，流年几度遥迢，他每每回想都不禁莞尔：真是独属她性子的，最‘放肆’的拜师方式。
闭上眼就全是她的笑脸啊……墨夜临降时烛火燃亮，她支着下巴，晶瞳里盛满了碎光。他提笔她便在旁研磨，他习书她便淋水烹茶。她瞳眸不转的看他，他回望，便见她轻轻一笑，换一声，师父。 荼靡花丛中她在笑，静水湖畔她在笑，湛尘御空时她在笑，月下吟歌时她还在笑……她在笑，她一直在笑，百年记忆在没她之前一直空白一片，遇到她后，便漫山盛开春花，满是她无忧笑颜。
可是，再也没她了。
这偌大尘华殿中，再也没那么一个她会用念樱为他烹茶，再也没她会月年如一日的只待他出关，再也没她在他闭目养神时偷偷靠近，馨软娇唇轻轻触上他的，如指点水，涟涟即离……再也没那么一个孩子在月夜下用阏调吟唱尘华，靠在他怀里用小手编织他的长发，再也没一个孩子用一双染满了月光沉华的漂亮瞳子认真望着他，认真起誓，说永远不离开他……没有了。他是真的，将她弄丢了。
自此尘华，荼靡浅绽，念樱未开。
失了她，百世沉寂，浮世寂寞。这一生，都再无牵挂。
一夜沉暮，灯火如萤盏盏而熄。尘华偏殿，纷英阁中，暖色烛火攸然熄灭。 盏茶功夫过去了，只听‘吱呀’一声轻响，一个娇小的人影闪了出来。
月光浅浅，映照出小人儿清丽无双的面庞，正是本该睡下的殷珠儿。探头向正殿千尘染休寝的地方看了半晌。毫无动静。于是，欢快的跑出了殿阁。
‘嗒嗒’脚步声清脆回响，一口气奔了老远，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殷珠儿回过了头。 在看到月光下抖动着尖耳朵，大眼睛水汪汪望着自己的纹花小鹿时，不禁抽了一口气：“嘶——呦呦！你怎么在这儿！！”
小花鹿眨巴着眼，轻鸣了声，仿佛再说：‘跟你一起来的吖~’ 殷珠儿扶额，半晌，无力的转身向身后摆了摆手：“跟上。不准乱吵乱闹，不准坏我‘大事’！！”
没错！她殷珠儿要去干件大事了！！
目标，堕劫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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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珠之念尘
千宁山寂囚之地 堕劫冰牢———
魔族五感一向敏于他族，自化魔之后她便五感俱增，此时，听到一连串翼翼小心的脚步声，不由得轻敛眉头。 有人来了？
试探性的动了动僵麻的四肢，彻骨的冰寒刹时传遍全身，无形的禁锢将自己牢牢束缚，动不得分豪。不由的呵声苦笑，这个样子，来得即便是个普通凡人，自己也毫无自保之力。
堕劫冰牢么……曾经连小小罹劫都不愿让自己承受的人，如今，竟亲口示授将自己关到这种地方吗…
冰牢外的结界微泛波涟，莹光几闪几灭，娇小的少女以及一只纹花小鹿便出现在其內。 当看到那弥漫了大片的冰晶中仿若沉睡的倾世之人时，殷珠儿不自觉得停顿了下呼吸……好美的人啊！！
长至脚踝的乌紫华发如花般盛绽绝美，将那人儿包裹在其內，犹如蕊蕾。双目轻合，长睫微敛，眼角处一抹炽茫幽花也如沉睡了一般，浅浅收合。
似是有所察觉，原本闭合的双目缓缓撑开，琉璃色的凤眸仿佛耀眼的星辰，美的夺目。殷珠儿直直的望着她，看见她温软美玉般的肌肤上，炽花印记好似苏醒了般刹那绽放，不由得心口一窒，只觉得在这女子睁眼的那一刻，满目的琉璃璀璨，倾世桃花……
“你……为何来此？”明赫珠儿眸色一瞬复杂，轻婉的声音自层层冰晶后传来，空灵飘渺。 “我…我来看你啊。”殷珠儿绞了绞手指，尽量使自己露出最可爱善意的笑容：“姐姐你别担心，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她惊讶一瞬，又很快平静下来。目光淡淡：“我是魔族质子，被如此关押也是常态……你我并无交情，你不必为我如此。”
“我…我不知道什么质子不质子的……我，”她抬眼看了看冰晶后的她，晶瞳中满是清澈烁丽：“我只是觉得很喜欢姐姐，第一眼看到了就很喜欢！我……我是想救你，不要你受苦呐……” 琉璃瞳眸微微一闪，明赫珠儿略有失神的看着那小小人儿眼中的清亮。 一瞬间，似是看到了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莫劫的自己……她有些明白了，师父，为什么会把她留在身边当作自己……
因为，真的很像。容貌，身姿，喜好，性子，甚至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们都是如此的相似。就像这个世界上另一个彼此。
“你叫什么名字？”她忽然出声问道。 隔着剔透的冰晶，她看到那娇小的人儿微微一怔，续而绽出单纯欢乐的笑脸：“我叫殷珠儿啊~姐姐你呢？你叫什么？”
她也不自觉的牵唇，露出淡淡浅笑：“我叫明……”眸子一黯，她沉思一晌扬眉柔声而语：“珠念尘…我叫珠念尘。”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轻唤：“珠儿。”
“千尘哥哥…”她还仍在恍惚，便听到那一声清脆的呼唤。心底微微弥漫过一片痛涩，不由的无力扯唇。
千尘染抬眸，不经意间扫到她面上哀切的神色，眸光一顿。 ‘珠念尘……我叫珠念尘。’耳畔忽的响起她微带暖意的声音，仿佛那不是一个名字，而是她生命的所在。 珠，念，尘……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什么，却不容他细思便消散无虞。 他回神，看向向自己缓缓踱步的殷珠儿，淡声道：“夜深不寐，来这里做什么？”目光淡淡扫过她身后的纹花小鹿，寒意震得它微一哆嗦，发出了两声低微的呦鸣。
殷珠儿咬了咬唇，抬起晶莹剔透的瞳子，定定看着面前人。声音清灵委屈，惹人怜爱：“我睡不着，想来看看白天见到的姐姐……姐姐被封在冰里好可怜，哥哥，你放了她好不好？”
千尘染静了一瞬，摇头。沉默着伸手去牵她：“跟我回去。”
“我不要。”蓦地后退一步，躲开他伸来的手，殷珠儿声调微抬：“姐姐明明不是坏人，也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就因为她是质子吗？！……可是哥哥明明说过‘万物有灵皆等，善恶一念并存’的！就算是魔族质子又怎样？姐姐她本身并没有错啊！！”
千尘染微怔，眸光一瞬恍惚。‘万物有灵皆等，善恶一念并存’？……这是…多久以前的自己曾说过的？而现在的自己……又是一幅什么模样？
是什么时候开始摒弃原先的慈念的？再不对生命充满慈怜，再不以渡化而是以诛杀为力，极度厌恶排斥妖魅魍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许多年前吧。珠儿死去的时候，死在魔尊尧瞑手上时，那一年恍惚落下的桃花春雪里，明明景色十分的美，他却感到心死的荒凉……自己，就是那时，不复从前淡然超脱的仙人模样了吧……
也是那时候理解了父亲呐。为什么在见到母亲灰飞烟灭之时他会绝望堕魔，最后自绝而死。
因为，当一个人从你生命中消失的时候，整个世界光明璀璨也照不亮那一点烛火微散……她不在了，活或不活，好或不好，都没了意义。
殷珠儿清脆的声音还不断在耳畔响起，他的世界却万籁俱尽，听不到其他。 眼前不断浮现出那绯衣少女的明媚笑颜。最后一眼她笑着流泪说下辈子给他做妻…千宁保全后，他坐于主位上看着岭淼手中的血剑残玉…第一次，第一次感到铺天盖地绝望悲痛，和心如刀割……
原来这就是殇劫。越是自以为掩埋的深，痊愈的好时，越是会猝不及防的碎裂开来，让他清清楚楚的品尝到，何为痛彻入心！！
明赫珠儿看着他几经变奂最终化为空洞黯沉的眸子，心中抽痛。 一声‘师父’几欲溢出唇瓣，却又不得不死死压下，朱唇殷出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