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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日月明(明穿父子)-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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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对面的马皇后见他一直沉默不语,笑言问他是不是另有心上人?
  朱高炽动了动唇角,终归是没能开口,片刻之后才扬起笑脸,看向马皇后道:“皇后说笑了,没有的事。”
  朱允炆端起酒杯,送到鼻前轻嗅一下,转头来笑得异常温和:“堂弟若是另外有了心上人,可要跟堂兄明说啊,否则朕这儿乱点了鸳鸯谱,毁了你的好姻缘,四叔可是会找朕麻烦的呢。”
  朱高炽放在桌面下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告诫了自己无数次才忍住一拳挥向朱允炆的冲动,没有酿成直接在皇宫弑君的悲剧。
  他的话就如同细而锋利的刺,一根根扎进自己的心中,顷刻血肉模糊。
  他是故意的吧?因为去年他在应天燕王府撞见了他跟朱棣的感情,他痛了伤了恨了,所以今天,他要在这里全部偿回来。
  朱高炽笑着摇摇头,抬眼与朱允炆对视:“臣有没有心上人,皇上该是很清楚才对。”
  这下换朱允炆语塞。
  朱高炽细心的发现朱允炆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正在泛白,他知道自己的话让朱允炆再一次难堪,他也知道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对现在的形势一点帮助都没有。可他不想示弱。尤其在跟朱棣的感情这件事上,他不愿也不能在朱允炆面前示弱。他要让他知道,就算自己成了亲,心也会一直在朱棣身上。
  朱允炆笑了,依然是温和如水的笑意,却让朱高炽感觉不到一点温度:“朕当然知道,堂弟为了尽忠,军务繁忙,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让朕尤为感动。所以朕此次才秉承皇爷爷的遗愿,让你早日成家,也算是了了皇爷爷一大心事。”朱允炆端起酒杯,送到唇边小啜一口,再转过头,加了一句,“待参加完你们的婚礼之后,高煦高燧就可以早日回北平去了。”
  朱高炽听到这最后一句,当即将前面他说的那些假仁假义的鬼话通通抛到了脑后,一把抓住朱允炆的手臂,问道:“当真?”
  朱允炆低下头睨了一眼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淡淡看他一眼:“朕金口玉言,一诺千金,自然是当真的。”
  “好。臣答应成亲,希望皇上信守承诺。”能让高煦高燧离开应天,是现在最重要的事。就算自己真回不去了,至少,还能有他们两个陪在朱棣身边。
  朱高炽在心中叹了口气,仰头看着漆黑天幕,厚重云层随风游走,遮去了大半月色,天地顿时昏暗下来。
  夜风拂过,两旁的植物发出沙沙的响声,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走到了哪里。
  皇宫大内,格局复杂,武英殿离景寿宫又远,看来是自己刚才脑子混沌,走错了方向。
  皱皱眉头正要思索该往何处迈步,身后突然有人拍上自己的肩头,朱高炽反射性的转过身,做出攻击的姿势:“谁?”
  “是我。”面前的人后退两步,躲开他的攻势,“世子殿下好功夫啊。”
  “沐昂?”朱高炽借着朦胧的月色仔细看了看,才分辨出面前的人来,顿时松了口气,放下手来,“怎么是你?”
  “属下刚轮值完毕,看到殿下从偏殿出来,有些心绪不宁,叫了你两声也没理,径直就朝这边来了。于是属下觉得奇怪便跟了上来,走了半天才发现殿下好像是迷路了。”
  朱高炽闻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迷路了,皇宫太大。”
  沐昂笑笑:“走吧,属下送你回去。”
  朱高炽点点头:“你不用叫我殿下,也不用自称属下,咱们还是跟之前一样说话就好。”
  沐昂也不推辞,说了声“好”,带他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路上朱高炽又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会在皇宫当值,他才说是因为晋王计划失败之后,所有的兵马都归了燕王管制,他趁乱离开了黛儿峰,又回到了应天,投到耿老将军的帐下。因为新皇登基,在军中招募侍卫,阴差阳错的便进了皇宫。
  而之前自己之所以会成为晋王的人,也正是因为六年前朱高炽让人拔了那座猎场,让自己丢了饭碗儿,四处奔波之时偶遇晋王,晋王见他武艺高强,便将他笼络到了身边。
  对于沐昂而言,在哪里都是混口饭吃,所以他也无所谓了。只是在最后加了一句,这一次再别让他丢饭碗儿就成,皇宫里的饭还挺好吃的。
  朱高炽听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着这些来龙去脉,虽然沐昂说得极为简略,但还真是每一次丢饭碗儿都与自己有关,两人这缘分还真是有够奇妙。
  “如果这一次我又让你丢了饭碗儿怎么办?”
  沐昂苦着一张脸:“啊?不会吧?”
  朱高炽失笑抬头,眼前已经是景寿宫的大门。
  沐昂送到门口就走了,朱高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才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不禁皱起眉头。
  既然在哪都是混口饭吃,为什么当初在晋王计划失败之后,他不待在燕王的军中,而要趁乱离开呢?总归还是对自己有所隐瞒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朱高炽总感觉这个沐昂的身份一定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婚礼,其实更措手不及的是张家。
  接到圣旨的时候,张麟的表情简直可以用“震惊”才形容,张大的嘴几乎能塞得下一个鸭蛋,宣旨的太监叫了好几次接旨,他才回过神来,慌忙将圣旨接了过来,然后仔仔细细打开看了一遍又一遍,待确定真的是皇上下旨让朱高炽跟自己的女儿张云舒在三日后成亲,才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云舒九岁就跟高炽订了亲,那小子却是迟迟不肯迎娶云舒过门儿,眼看着十年都过去了,他还真担心那小子会悔婚。虽说他们的亲事是先皇所订,那小子也不敢抗旨。但俗话说得好,一朝天一朝臣,先皇都不在了,那圣旨还顶不顶用就全凭人心了。
  还好那小子有点良心,这次回来祭祖,还想着有这么个事儿没有了结,终于跟皇上提出要迎娶云舒,这下总算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儿。
  张麟赶紧吩咐人去后堂通知夫人小姐,兴奋得在大厅里来来回回搓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一张脸就差没笑出朵花儿来,嘴上还不忘一直念叨:“这臭小子,算本将军没白疼他一场,哈哈哈哈……”
  张夫人得到消息从后院赶过来,虽然她也高兴,但还是有些疑虑:“三天后成亲是不是太过仓促?燕王和王妃要从北平赶来应天也不是三五天就能到的。”
  张麟指了指圣旨,说道:“皇上的意思是三天之后,其中有何缘由我也不清楚,怕是见到高炽才能知知晓。前些天燕王才飞鸽传书让我留意三位殿下安危,这里面也的确是有些蹊跷。但无论如何,云舒跟高炽能早日成亲也算是了了我们一桩心事,你就别婆婆妈妈了,赶紧着人准备吧。”
  于是,张府那位快要年满二十的小姐即将出嫁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顷刻间便传遍了整座应天城。
  宫内的朱高炽看着自己暂时居住的景寿宫被朱允炆派人设成了新房,红烛,红纱,红喜字,满眼满目都是触目惊心的红,刺得自己连眼都不愿再睁开。
  高煦从偏厅走过来,揽着大哥的肩膀,一个劲儿的跟他道喜:“大哥,你跟云舒姐总算是修成正果了,恭喜恭喜。”
  朱高炽苦笑摇头没接话。
  朱高燧心细,发现他的不对劲儿,赶紧上前问道:“大哥不开心?”
  朱高煦不等他回答,便抢了话头:“小屁孩儿说什么呢,成亲是喜事,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朱高燧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儿:“你看大哥的表情,像是开心的样子吗?”
  朱高煦走到朱高炽面前,认真看了看:“还真不像。大哥你怎么了?你不喜欢云舒姐啊?”
  朱高炽摇头,严肃的将两人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次成亲是我跟皇上的一笔交易,他答应只要我成亲,就放你们先回北平。为了防止他出尔反尔,我成亲那日会让张麟安排人带你们出宫。记住,只要出去了,一刻也不要停留,直接快马加鞭回北平。”
  朱高燧担心的蹙眉:“大哥,出什么事了吗?”
  朱高煦也忍不住发问:“我们走了你怎么办?皇上是要将你一个人困在京城?”
  “等你们离开了,我会想办法回去的。”朱高炽转身走到窗前,看如血残阳染红整座御花园,叹了口气,喃喃加上一句,“告诉父王,让他别担心。”
  “那怎么行?咱们三兄弟一起来的,自然是要一起回去。”
  朱高煦此话一出,朱高燧也赶紧跟着点头。
  “得了,没有你们两个家伙,大哥我一个人脱身容易得很。”见两人还要说话,朱高炽忙出声制止,“废话少说,我是大哥,听我的安排。”
  婚礼在三日后如期举行,前来道贺的文武百官皇亲了戚挤满了原本就不大的景寿宫。
  朱允炆并没有让自己出宫迎娶,而是派了迎亲的队伍直接将张家小姐的花轿迎进了皇宫,排场浩大,婚礼奢华,也算是给足了张家面子。
  花轿到的时候,他被一群宾客簇拥着走到了花轿面前,万般无奈的踢了轿门,然后任凭他们将大红的花球塞到自己手里,另一头塞到新娘手中,带着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可自己却异常陌生的女人走进了早已设好的喜堂。
  父母不在,朱允炆身为堂兄,又是天子,自然与马皇后端坐于主位之上。
  朱高炽觉得讽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情敌的策划和见证下跟一个女人成亲。他很想笑,可唇角僵硬,动了动,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跪下拜堂那一刻,朱高炽闭上了眼睛,在心中叫了一声“父王”,捏紧了手中的花球,力道之重,像是要将它生生扯碎。
  而此刻,远在北平,正与道衍商议大事的朱棣突然心中一窒,换了声“来人”。
  门外的侍卫立刻跑进来。
  朱棣走上前,急切的问道:“是不是殿下他们回来了?”
  侍卫一脸茫然:“回王爷,没有啊。”
  “是么?”朱棣蹙起眉头,喃喃自语,“那本王刚才怎么像是听到炽儿在叫我呢?”

  第五十四章、洞房之夜

  “父王为何不跟皇爷爷说孩儿不想成亲?”
  “……”
  “可父王知道孩儿不愿意成亲。现在不说,日后就更没机会说了。”
  “……”
  “孩儿心中只有父王,谁的旨意也没用。”
  “……”
  孩儿不愿意成亲……孩儿心中只有父王,谁的旨意也没有用……
  那些曾经执着的话语,那些曾经笃定的爱恋,一声声在朱高炽耳边回荡,以万马奔腾的气势,破空而来,将身边宾客的嘈杂喧闹摒弃于灵魂之外。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一个声音,在持续自己刻骨铭心的誓言。
  可终究还是不能坚持到底。
  朱高炽苦笑一声,仰头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闭上眼将那快要满溢的痛楚逼回心底,不愿再看那满眼刺目的喜庆。心中一遍遍叫着朱棣,一遍遍回想着自己曾经的坚持。
  父王……父王……父王……
  对不起,孩儿要成亲了;
  对不起,孩儿要食言了;
  对不起,孩儿还是输了。
  对不起……
  冰凉的烈酒一杯杯下肚,从舌尖儿碾过咽喉,如烈焰炙肤,烧灼身心的痛。
  道喜之人接连不断,那贺声,那笑容,有几分真假?敬酒的人鱼贯而来,认识的,陌生的,他来者不拒。
  从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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