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民国(完结加番外)-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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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挑眉,轻呷咖啡,满口馥郁幽香,连骨子里都酥软了。
深秋寒夜,帘外雨密风疾;而室内旖旎春暖,坐在壁炉前喝茶聊天,曾经是她最向往的生活。没有生与死的担忧,没有明日醒来后不知流落何方的飘零,安宁踏实。
同坐的男人不算爱人,却是个值得敬重的人,也不算人生憾事。
英雄男儿注定是受人崇拜的,而不算用来爱的。
她侧首打量白云归,烈艳炉火前,他的鬓丝浓密整齐,眼角却有岁月的纹路;古铜色肌肤历经光阴洗礼,幽深肤质灼眼诱人;肩膀宽厚,静坐如钟。
“她是这些年我唯一的女人……”他突然道,声音里疲惫沧桑,“他们党内内讧,情报局二处与四处相互残害……我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她死在别人手里。就算一条枪,随身带了七年,总希望它有个善终……哪怕这枪曾经走火,重伤了自己”
“我懂”她笑道,眸子炯炯迫人,“以德报怨,督军的心意,她是明白的。她若是不懂,就不会这般执拗……她有愧的督军”
“我养她七年……”白云归迷惘瞧了画楼一眼,唇畔笑意苦涩,“难道只为了她有愧?”
一语令画楼哑然。她未经情事,不懂这些,实在胡诌不出什么道理来。
而他却似受伤的猛兽,因为她帮了他一把,他回报微薄信任,向她坦白自己的伤口。
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慕容画楼放下手中咖啡杯,凑近他身边,静静握住他的手,微微冲他笑。
他精亮眸子黯淡,瞧着她娇艳如春花的脸,笑容恬柔似三月杨柳风扑面,才觉暖意沁心。
满室的暖流,在她身后幻化繁花着锦的盛景。那般美景,诱惑着他靠近。
画楼诧愕间,已经被他拥入怀抱。温暖结实的胸膛令她窒闷得透不过气来。而他将头埋在她的青丝间,久久静立……
管家次日早起,便瞧见客厅里壁炉未灭,正想责骂女佣偷懒大意,却瞧见沙发里那伟岸身姿,顿时吓得放缓了脚步。
督军靠着沙发,眼睑紧闭,呼吸均匀,居然这样睡熟了;而他的腿上,淡粉色羊绒毛毯里,包裹着娇小的身影,枕着督军的腿睡得安详。
谁能想到,督军与夫人居然这样在客厅里睡了一晚……
军医来给云媛复诊,白云归才被副官叫醒。他诧然瞧着腿上的小东西,像只猫咪一样缩着,卷走了全部的毛毯,舒服躺着……而他睡意向来轻,可能最近几日未眠,跟她说着话,就这样睡熟了……
看了看墙上的大摆钟,这个时间佣人们早已起来,他居然未曾察觉。
李副官接过毛毯里的人,抱着她上楼,白云归大腿被她压得有些发麻,歇了一瞬才上楼。
军医带来了消炎的外敷药和一些内服的草药,说伤情没有继续恶化,只要配合吃药,一两个月应该可以痊愈。
“听到了吗,好好吃药,最多半个月你就能下床了……云媛,当日没有杀你,今天也不会,安心养伤,等你能下床了,我亲自送你离开”白云归声音沉稳内敛,已无前几日的暴躁。
云媛阖眼躺着,不发一声。
直到脚步声消失,房间里恢复以往寂静,她才缓缓睁开眼,端起搁在床头柜上那半温的黢黑药汁,咬牙饮着。苦涩滋味沿着味蕾一点点侵入五脏六腑,她几欲吐出,却见碗中荡开一朵朵涟漪。
不知何时,泪如断线珠子,滴在药汤里。
咬了咬刚刚结痂的唇,和着滚烫的泪,将那药一饮而尽。
第六十七节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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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节送别
第六十七节送别
打那天后,云媛喝药、吃饭再也不用人操心。
她安安静静,不管佣人问什么,她只是点头,一语不发。
周副官还偷偷告诉慕容画楼,督军没有再去看过云小姐,也没有过问云小姐的伤情,大致是请夫人放心。画楼听着这话,啼笑皆非。
白云归问或者不问,都是他跟云媛之间的恩怨情仇。慕容在这件事里露头,仅仅是不希望白云归整日阴沉着脸,他们一家子跟着不好受……
周副官哪里懂?夫人维护过他一次,他便对夫人很有好感,趁机将督军的私事告诉她,以表忠心。反正这些是私事,与公务无关,而且他只说对夫人有利的,既能让夫人放心,增进督军夫人的感情,又能回报夫人的恩情。
而后的几日,天气一直不好,阴雨霏霏。
但那恼人的疾风停了。
白云展正常回报社上班,白云灵与慕容画楼偶尔出去看电影、听戏、喝酒、跳舞。
慕容半岑不愿意出门,在家温书。
白云归则每日往返市政大厅,听取俞州行政人员任免。张总统上任后,俞州行政权力全部交给了白云归的军政府,他将市政府的官员全部洗牌,换上自己的心腹。
这不是什么秘密。新的政府大员上任,便要游行演说一番,热闹极了。
无言批曰:颇有民主国度的做派。
又是讽刺白云归等人装腔作势,慕容画楼看到直笑,总觉得这个无言道出来的话,好似骨头里的痒:既挠不着,又撕心裂肺的难受。
无趣的是,白云归对无言的讽刺早已免疫。
晴了几日,冷风里骄阳单薄,总是寒意逼人。
常住俞州的人说,俞州也就是冷这几日,只要真正放晴,照样可以丝袜旗袍,不比内地,冬天冻得瑟瑟。
也许是真的,也许是种美好的愿望。这几日很冷,出门回来便是两颊生凉,手脚僵硬。
午后的时候,又阴了天。
原本跟白云灵去听戏,绍兴戏《谢瑶环》还是首创,反响极好。可是白云灵约了陆冉,小姐妹一路上都在说俄国服装公司新进的皮毛披肩、雪狐大衣,很是艳羡。
“你们去看衣裳,好看的坎肩给我也带条……”画楼道。
白云灵推辞了几句,还是跟陆冉去了。画楼一个人听戏,只觉得名不副实,唱腔不够老练。听久了,口味特别挑剔。
她回去的时候,下起绵绵细雨。
偏偏半道上,汽车抛锚,慕容画楼抱着胳膊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微微阖眼养神。李争鸿急了,天色渐黑,回官邸的这条路又偏僻,等了半个钟头都无汽车路过……
终于看到一点亮光,他急匆匆拦上去,把对面车里的人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听到督军的吼声:“你在做什么?”
李争鸿跟白云归的时候,最怕督军这样骂他,后背微僵,支吾着说车子坏了,夫人还在车里。他愈发觉得倒霉,怎么拦个车子,一下子就拦到督军的座驾?而且这个时间了,督军怎么还要出去?
慕容画楼下车打招呼。
白云归亲自掀开她座驾的前盖,脱下手套去拨弄,半晌才道:“启动马达坏了,叫汽车公司的人来修理。你们俩想法子回官邸,夫人先上我的车……”
夜色阴晦,亦能看清他指尖的油污,画楼忙抽出自己的雪缎丝帕递过去。
白云归瞧着那丝帕上一朵红色金线绣成的玫瑰,含苞待放,那似开未开的花瓣上依稀有露珠萦绕,幽致烈艳,便知这帕子是她前段日子偶得的蜀绣冰绡纱,千金难求,她很珍惜。
他没有接,只是瞧着她被细雨润湿的鬓角,道:“先上车”
副官递过葛布手帕,他才擦了手,带上手套。
白云归是送云媛去码头。
云媛伤势并未痊愈,裹着件黑色夹棉大衣,一张小脸消瘦煞白,秋水滢眸更加明媚透亮。
她瞧见画楼,微微颔首,面无表情。
画楼挑了挑眉,只顾和白云归说话:“送云小姐回去?走码头的话,今日天气可不好……”
“哪一日天气又好?”白云归清冷道,“最近没什么好天……差不多就行了,免得越拖,人不留天留”
这话,是不想多留云媛。
云媛修长浓睫微动,依旧不发一言。
慕容画楼笑笑:“也是啊,入冬了就难见风平浪静的日子。今日下着雨,可巧无风,虽冷了些,海面行船也方便……听说过几日又有大浪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车厢里曼声絮语,说的全是天气,一会儿也就到了码头。
已是夜暮,海浪戏逐浅棕色沙滩,浅吟低唱。
码头橘色灯光将行人背影拉得很长很孤单。
末班的船只,船夫悠闲等着,旅客三两人,脚步匆忙。细细雨丝在橘色光幕里蹁跹起舞,似丝线缠绕,编织瑰艳的锦图,铺开在漆黑的夜里。
云媛下了车,脚步微踉。
她浓密青丝披散,脚步轻缓,别样的妖娆妩媚,楚楚可怜。雪色肌肤下,苍白菱唇微启,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眼波在白云归脸上一跃,转身向码头走去。
慕容画楼与白云归依着车门,静静瞧着那背影。
伤势未愈,一步步走的艰难,却倔强挺直了后背。
码头路灯下,她的青丝被雨水侵润,映照轻雾般光泽。她倏然矗立,微微偏头,欲回首看一眼,却将脑袋定格在那里,缓缓低下去。
最终,她继续前行,上了船。
直到船离开了码头,消失在茫茫夜幕下,她都没有回望一眼。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是她选的,哪怕后面的人再留恋、再不舍,她都不准自己回头。
这是云媛的骄傲。
白云归目视前方,船只开拔后涟漪阵阵,久久不歇。他漠然瞧着,眼里无往日的锋利,只剩无尽寂寥。
淡淡灯光下,慕容画楼只觉那伟岸的肩膀有些坍塌,他好似瞬间老了十岁,鬓角的银丝闪烁白芒,刺痛了她的眼。
那样怔怔瞧着……
“督军,咱回吧?”画楼轻声道。
白云归嗯了一声,转身钻进了车厢,一晃而过,眼眸依旧犀利雪亮,好似那个失落遥望远方的男子,只是画楼的错觉。
他跟周副官道:“那四个人,今晚全部枪决”
声音威严,仍是嚣张跋扈、生杀予夺的当权者,不再是深情难酬的失意男人
慕容画楼不喜不悲,淡淡弯了弯唇。这个时候就说全部枪决,那四个人,应该跟云媛有关吧?
她没有问。
周副官却没有恭敬道是,而是扭头看了慕容画楼一眼,再对白云归道:“督军,不如放了他们,听说他们现在在广州很得势……闹翻了只怕不好,咱们离得又近……”
那一眼,似乎在求着画楼帮忙说情。
“执行吧”白云归眸子里寒光一闪,周副官立马吓得噤声。
广州……
画楼隐约猜到了什么,含笑问道:“督军这回要杀谁?”
白云归握住她的手,像父亲牵住女儿那般,声音也透出教育而不是训斥:“政治上的事情,女孩子不要问……”
从前他对画楼,试探着她,提防着她,如陌生人般客气疏远;好似是慕容太太出现之后,他对她偶尔有点像长辈对晚辈,也有些提防,却有份对孩子的宽容与培养;她劝云媛喝药,他似乎觉得她是个可塑之才……
画楼最怕这个。
她不想成为他的期望,更加不想为他的期望去努力。
她立马浅浅一笑,不再追问。
心中不踏实,还是叫李争鸿去打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