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玄鸟纪-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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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妇一路可顺畅?”妇好瞥到了妇妌的目光,淡笑地开口道,“若有不便,可告知宫中。”
妇妸道:“多谢王后,并无不顺。”
一番寒暄,商王命小臣引妇妸落座。妇好转而问起几个王族子弟练习射御之事,席间重又欢欣起来。
睢侯生前乃重臣,为示敬意,妇妸的坐席离上首并不远。眼角扫到商王不时投来的目光,她只作不知,低头照顾罂吃果脯。
跃对那些吃吃喝喝的事兴趣不大,他和少雀几个贵族子弟早就约好了今日比试射箭。待他随着商王和母亲妇好见过那些方伯大臣,跃瞅准了机会,就偷偷溜了出来。
他唯恐被小臣庸或者谁发现,脚步很快。可到了约定之处,少雀他们还没有来,跃看看四周的林木,打算找块石头坐下来喘口气。
才转身,忽然,一个软软的东西跟他碰了满怀。跃吃了一惊,待定神,却见是个女童。
女童被他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却不哭不闹,只将一双乌黑水亮的大眼睛望着她。
跃看看女童,心里嘀咕谁家那么不小心,让小童在林苑里乱走。
“你是何人?”跃问。
女童仍看着他,不说话。
跃狐疑,蹲□。
两眼平行相对,跃打量着她:“说话。”
女童却仍不出声,水润的嘴唇微微张着,一脸茫然。
不是吧……跃纳闷地皱眉,这小童看起来跟载差不多大,竟还不会说话么?
“跃!”正在这时,少雀的声音在树丛后面响起。
跃忙起身:“在此!”
少雀和几个贵族子弟看到他,露出笑脸,跑过来。当少雀看到跃身旁的女童,愣了愣:“这是何人?”
跃摇头:“不知,方才遇到的。”
少雀瘪瘪嘴,叹口气:“我也遇到一人。”说罢,他从身后把一个小小的身影拎出来,却是载。
“次兄……”载望着跃,讪讪地笑。
跃讶然:“他怎在此处?”
“还说呢!”少雀一脸不忿:“这稚子也不知从何处知晓我等要射箭,方才在林苑外,他定要跟来,还说不然就去告知大王!”
跃看向载。
载立刻露出哀求的眼神,嘟哝道:“次兄,你带我玩么……”
“不行。”跃断然道,“师氏说射箭亦伤人,你不可跟来。”
载嘟着嘴,垂下头,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
跃嘴上虽硬,看他这般样子,却还是有些不忍。少顷,看看少雀。
“那不是有个小童么,让她同载玩。”一个贵族子弟开口道。
少雀看向女童,眼睛一亮:“是呢!”说罢,他一把将载推到女童身旁,“载,你同她玩。”
载瞪起眼睛,看了看那女童。
女童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他,水灵灵的眼睛定定的,片刻,露出一张笑脸。
“我不同她玩!”载抗议道。
“为何?”少雀扬起眉毛,指指女童,“你看你二人,并肩一样高。你不是说你次兄力气大么?如今给你找个气力小的,你就能赢哩!”
他话才出口,头上被跃敲了一个暴栗。
“胡说什么?”他笑斥道,“这女童说不定是哪位方伯带来的,若是被载伤了,我父亲可要训斥。”说罢,跃转向载,道,“载,我等要比箭,你若想留下,可让你做个司射。只是射箭危险,你不可靠前,知道了么?”
载眉间登时一喜:“诺!”
孩童用的弓不如成人的大,跃和少雀几个小少年使得风生水起。控弦声声,也能把林子里的鸟儿惊得飞走。
“上杀!”载看到跃的箭正中布侯上的虎目,高兴地喊道。
少雀看着自己的中杀,苦恼地挠挠头。
“载!拉上那女童,后退些!”跃看到载又自觉地走出来,喝道。
载应一声,扯着女童的手臂,走回树丛后。
女童被他扯得不大舒服,挣扎了一下,口里“啊啊”叫唤。
“吵死了!”载不耐烦地瞪她,“你到底何人!快给我回去!”
女童望着他,一脸无辜,少顷,却“咯咯”地笑。
载被她笑得心里发毛。
“笑!再笑我打你!”他抬起手,目露凶光。
女童却不惧,笑得更加厉害,双目亮晶晶的。
载看着她,手僵在半空,却无论如何落不下来。
“载!快司射!”少雀不耐烦地声音传来。
载回过神来,忙应一声。
他正要令射,忽然,女童指着几只飞过树梢的小雀,“依依呀呀”地奔出去。
“回来!”载吃惊,急忙去拉她。女童却“咯咯” 笑着,挣扎着相觑追小雀。
载怒起,直接用手臂圈住她的脖子,想把她按住。可是才圈住,女童突然张口咬了上去,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一痛。
“啊!”载小脸一白,登时惨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让载做一回主角。周末鹅有事,就不出现了~大家周末愉快~
纱帘
傍晚,跃从野中回来,宫中的小臣向他禀报,说兕任已经返回了大邑商。
跃讶然。
兕任突然来到亳邑,一住就是快半个月,现在居然一声不吭地又走了。
“可留下了什么话语?”跃问。
“不曾。”小臣道。
跃点点头,脸上异色已经平复。
他和兕任自幼相识,深知此人来去如风是常态,否则也不会惹得大邑商许多女子对他又爱又恨。
“睢罂何在?”他问。
“在东庭。”小臣答道。
跃脱下驯象的藤甲交给小臣,朝东庭走去。
他走进门,室中空荡荡的,却并不见罂的影子。案上摆着一只铜簋和几样食器,跃闻到有食物的香味。
“罂?”跃看看室内层层低掩的帏帘,唤了一声。
有动静从漆扆后面传来,片刻,他听到罂的声音响起:“哦……在此。”
跃走过去。
“你勿过来!”罂的声调稍稍提高,似乎有些着急。
跃在漆扆前止步,觉得有些异样:“你在做甚?”
“未做甚。”罂说。只听漆扆后传来窸窣的声音,她似乎在穿衣服。
跃眉梢一抬,没再问下去。
罂发现外面没了声音,少顷,从漆扆后面探出头去。室内光照柔和,跃倚在帏帘旁的立柱上,双臂抱在胸前,双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罂一讪,缩回头去。
“今日怎回来得这样晚?”她一边系着衣带一边问,看看窗户外透来的光景,已经快到黄昏了。
“不晚。”跃的声音平静,似乎带着笑意,“你才起身。”
罂听出他话语里的调侃,把衣褶拉好,走出去。
“我又不是在睡。”她笑笑,走到跃身前,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哦?”跃抱着她柔软的腰肢,低头含笑地看着那面庞,将热气在她唇间萦绕:“那你穿衣做甚?”
罂看着那若即若离的双唇,笑而不答,却忽而松开手。
“随我来。”她轻声道,双手拉着跃,径自走到案前。
跃满心讶异,随着她的目光朝铜簋看去,愣了愣。那铜簋里盛着的不是米饭,也不是羹汤,而是一大团麻线似的东西,白乎乎的。上面,一片片切好的肉整齐地摆放,碧绿的葱末点缀其间,色泽相称,霎时好看。
“是什么?”跃问。
罂嫣然一笑,答道:“寿面。”
“寿面?”跃茫然。
罂眨眨眼:“跃,今日是何日?”
跃想了想,忽而了然,今天是他的生辰。早上起身的时候,罂吻着他说生日快乐。
他当时觉得愕然又好笑。生辰这回事,他从来没听谁说过需要庆祝,可这女子在乎的事情总是那么特别。
但就这样的特别,跃觉得如沐春风,一整天都不自禁地微笑。
“生辰要吃寿面,又是莘地之风?”他搂着罂,低笑着问。
罂眨眨眼:“算是。”对于她身上那些奇怪的习惯,跃凡是理解不了的,就会自然地归到风俗上去。罂也懒得解释,便顺水推舟由着他去。
她拉着跃在案前坐下,拿起案上一双筷子,把寿面夹起。
跃看着那个叫做 “寿面”的玩意,只见根根分明,边缘能分辨出刀切的痕迹。他不禁联想,脑中浮现起罂在庖中亲自和面,一根一根慢慢切好,再亲手将它们放到簋中的样子,脸上忽而慢慢地胀热。
出神间,罂已经把寿面盛到两只白陶碗里,又把肉分别摆好,将大些的那一碗捧到跃的面前。
“王子万寿。”罂笑意盈盈。
那样子一本正经,跃失笑。
碗中热气腾腾,汤汁似乎是骨头熬的,一股难言的香气扑鼻而来,勾人食欲。他兴致勃勃地拿起筷子,学着罂的模样夹面条。不料,那面条滑得很,他夹了好几次才成功地把几根送进嘴里。
他细细地嚼,滑腻的面食和着肉味,透着别样的香甜。
罂看着他,双目中满是期待:“好吃么?”
“好吃。”跃低头道。
罂开心地笑,看着他吃完碗中的面,又把汤汁仰头喝下,似乎心也融在了蒸蒸的热气里……
用过膳食,外面的光照已经暗下了。
仆人拿着烛火进来,将壁上的松明点燃。
跃洗漱干净,和罂说了一会话,望望天色,想同她一起去沐浴。
“我洗过了。”出乎意料,罂一口回绝。她煞有介事地凑近跃的身上闻了闻,皱起鼻子笑道,“你浑身汗味,快去才是。”
跃讪然,虽有贼心,看着罂一脸坚决却无可奈何,只得独自去了汤池。
待沐浴出来,他发现室中的松明灭了几处,光照有些暗。
不仅如此,室中的帏帘都放了下来,绢纱薄透,掩着内室的灯光,如雾气般氤氲。
“罂?”他唤了一声。
无人应答。
跃觉得异样,看着纱帘后面若有若无的光影,某种莫名的感觉滑过心间。
他抬手撩起纱帘,朝里面走去。
室中静谧无声,一点松明在壁上静静燃烧,家俱和地面都落着一层晚霞般的颜色,妆台上的铜镜泛着半明半暗的光泽。漆扆遮着床榻,两足间的缝隙透着一线亮光。
跃移步向前,待绕过漆扆,心猛然顿了一下。
罂坐在榻上,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后。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衣,以两根细带吊在肩上,半遮半掩之间,肌肤如玉,胸前妙曼的起伏和勾人心魄的长腿一览无余。
罂双眸望着他,浮光含羞如水,双唇红润而诱人。
跃的眼底骤然深黯。
“跃……”罂的声音低低,才出来,已经被扑上来的跃狠狠堵住……
罂为了跃的生日忙碌了一天,耗费面粉半斗,猪肉骨头葱花若干,还有丝绢丈余。
起初,她不大有自信。毕竟这样的全套勾引涉及技能太多,她是第一次实践。
至于效果么……罂筋疲力尽之际,听到跃在耳边呢喃:“……那绢衣是你做的?”
罂迷迷地应了一声。
跃的唇舌与她交缠:“下回再做……”
……
她觉得能打九十分以上。
一觉睡得沉且漫长,罂梦见了许多东西。
有莘国、睢国、大邑商,还有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她记起一些过往,孤儿的身份,本能地追求更好的生活,努力学习努力工作,最后因为赶时间开快车离开了那个世界。
好生活是什么样子?当年她闲下来的时候,常常会想这个问题。
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她也常常这么想,每踏出一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