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嫁新娘-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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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昏在路上了,我把你带回来的。”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很是好听,沁心觉得很舒服。
“噢~噢~”沁心拍拍自己的脑子,一时间回想起来。
“谢谢你啊,谢谢——”
“没什么,我总不能抛你在那不管吧!”女孩边说边把身旁的铜盆端了过来,挨在床头。伸进手在热腾腾的水里拧出一条毛巾,递给沁心。
“抹下脸吧!”
沁心接过毛巾,心里暖暖的,竟看着毛巾出了会儿神。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躺在那了,你家住哪啊?”女孩歪着脑袋,问道。
这对白可真熟悉,戎沁心回想起二个多月前自己就横在江西的山头上,被苏婶给救了回去,如今二个月过去了,又被人在街上拣了回来。
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自己仍旧是孤身一人,被弃于街。
不禁哑然失笑。
女孩疑惑的看着苦笑的沁心,遂又好奇道:“姑娘,是不是遇见坏人了?”
沁心抬头,对上女孩清澈而真诚的眼眸,摇了摇头。
“没,没有。”
“那你家呢,你家在哪?”
沁心一顿,觉得心口裂开一样。
“没,我没有家。”
停顿一拍,继续道:“也没有家人。”
哪知身边的女孩竟然轻快一笑。沁心抬目,有些疑惑的看着女孩。
“噢,我也没有家啊,我也没有家人啊。”
一把拉了拉沁心的手肘,女孩凑过脸来:“姐姐不要难过,小玉翠也和姐姐一样。”
沁心瞪大双目,有些痴然的望着身边笑的一尘不染的女孩。
“你叫,小玉翠?”
“恩,”她点点脑袋。“整条街上的人,都叫我小玉翠。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叫小玉翠。”
仿若仍未长大,眼前的孩子单纯而可爱。沁心突的笑了起来,眼眸温和。
“那,小玉翠,你能不能收留姐姐?”
闻罢,小玉翠一楞,随即笑意飞扬。
“好啊,姐姐和小玉翠做伴,好啊!”她拍了拍手,雀跃起来。“以后,就姐姐,小玉翠,还有连生哥哥一起生活!”
“连生哥哥?”还有一个人住这么?
“恩!”
小玉翠认真点首,“连生哥哥不住这,但小玉翠每天都要去照顾连生哥哥。”
“照顾?”更疑惑,一个男人也要这么小的女孩照顾?
“对啊,连生哥哥没办法自己生活。”
“为什么?”
“因为他吸了鸦片。”小玉翠直接道来,却不见其语色有任何波澜,仍是一副天真而所以然的模样。
鸦片,戎沁心倒吸一口冷气。
一手抓过床边小玉翠的手,沁心试探的问来。
“鸦片,你可知道鸦片是什么么?”
这么平静,莫非她不知道什么是鸦片?
“知道啊,就是大烟。”眼珠提溜一下,遂回答道。
“那——那你可知吸了鸦片的后果?!”那是毒品啊,吸了就一辈子都完蛋了!还什么连生哥哥!?根本就是个烟鬼,一个残废!!
然而,小玉翠依旧轻飘然。“当然也知道了,就是像连生哥哥一样,不能工作,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那——那你!?”沁心大惊。
“我什么,我可以养连生哥哥啊,只要他和小玉翠一起。”她拍拍胸脯,笃定而毅然。沁心看着信心满满的她,一时间语塞。
这——这是什么逻辑啊!?
——————
一老者战战兢兢的握着墨笔,对着案上的宣纸看了又看。终于,打着小抖的放下笔来。扯了扯纸边,低下头来吹了吹。
“林——林少爷——”苍老的声音颤颤悠悠。
林作岩转过身来,目光寒清。
“画好了?”
“是——是,老朽画好了——”老者把画拿起,对着林作岩铺然展开。
画上女子凤眼轻笑,虽算不得上等长相,但灵巧水嫩,也很夺目。
林作岩皱了皱眉,仿若又看见那个女子跃然眼前,心中怒火再度燃起。但怒火之中竟也搀杂着不可思议的心疼。
胸些小的闷着,眯了眯眼,对着那含笑嫣然的女子。
“林少爷?”老者躬着身,见林作岩只是凝视也不作语,冷汗顿是涔出,莫不是自己画的根本不像,惹着林少爷生气了?
林作岩缓过神来,目光偏移。
“很好,画的很像。”
老者才长吁一口气,如获大释。
“平西。”林作岩俊眉一挑,又是冷冷出声。平西赶忙上前,接过老者手中的画纸。一边也把手中的几块大洋塞给了他。
“谢谢——谢谢林少爷!”老者手得大洋,便窝着身子出去了。
“岩哥。”
平西不禁也打量起画上的女子,卓敏儿。不,不知道应该叫她什么,但这个女子当真是非常胆大。
“平西,拿着这画,给兄弟们看一遍。”林作岩启声。转而又背了过身,语色越加深沉。“七天——”
平西一顿。
“七天——我就要再见到她。”冷漠如撒旦,邪气再次升腾。
我要见到她。
[正文:第三十章 豁字赌坊]
“姐姐,当真要剪掉吗?”手中握着戎沁心身后一撮披泻而下的秀发,小玉翠努了努小嘴,悻然可惜道。
摆正镜子,沁心深深的望了一眼镜中长发嫣然的自己。
沉默一小会儿,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
“恩!”
“真是可惜啊,小玉翠从来没有见过像姐姐这般好看的头发。”松绾着沁心的云发,小玉翠皱了皱眉头。
“没什么可惜的,剪掉头发,总比剪掉脑袋好。”这话不假,林作岩一定在满世界找自己。就凭得他那暴戾的性子,不生生把自己活剐了才奇了呢。说罢,戎沁心也顾不得小玉翠一脸懊惜的模样,夺过她手里的头发,拿起案上的铁剪刀咔嚓几下。
唰唰唰的头发倏然而下。小玉翠急的喊起来:“姐姐,你可真狠心啊!”
头发给剪的七零八落,戎沁心站起身来,插着腰对着瘪着嘴的小玉翠道。
“你急什么,我剪自己的头发。你啊你,以后别叫我姐姐了。”
小玉翠语一塞,瞪大眼睛。
“为什么啊,姐姐?”
睨一眼眼前可爱而率直的女孩,戎沁心咧嘴一笑。
“真的不能叫啊,剪掉头发,以后就叫我哥哥,OK?”
玉翠不语,呆呆的看着沁心做的OK型的陌生手势。
“懂么?”
很是老实,小玉翠摇了摇脑袋。
“反正,你后你就叫我哥哥。这样我就能很快乐平安的和小玉翠一起生活,好不好?”沁心觉得这个女孩太老实而纯真,脑子里仿佛只有一个弦,拐不了弯。
这回小玉翠点头了。
“那你把我头发修一下吧,这样出去见不了人。”沁心又把剪刀递还给她,端坐正身子。小玉翠遂便安安静静的料理起沁心的脑袋来。
————
嘈杂不堪的‘豁字’赌坊虽然开的偏僻,但如此幽墨深巷却也热闹不减。赌坊的东家这四马路一带的地头蛇,吃喝嫖赌的生意他样样均沾。旧上海最出名的嫖地就是四马路,傍晚一临,一群浓妆艳抹的魑魅魍魉便簇拥在街头撒娇卖俏。有此之地,赌坊自然是少不了,男人们多了,闲下来就是赌。女人们生意做腻了,也愿意聚在一起叫嚣赌博。
‘豁字’的东家据说性情孤僻,才开在湿漉漉的深巷里。见过他的人也非常少,通常也就是手下的沙爷独当一面。
可这日沙爷却奇怪的很,收拢了张牙舞爪的面孔。点头哈腰的迎来身后一墨色长袍的男人。帽子压的很低,赌坊里聚集的人也只看见他那溜白的下巴,竟是一白面小生。
不禁哑然,想不到粗狂的沙爷也有敬畏白面小生的时候。
“这边请!”沙爷掀开赌坊一侧的门帘,把里面莺莺燕燕的一群和小厮打情骂俏的妓女哄了出去。
“走!走!”怒目相视,妓女们扭着腰身就出了门。
临出之际顺带眺了眼身旁的男子。
“哟,生的俊俏呢。”
男子一眯眼,尽是厌恶。
“卓先生,这边坐。”沙爷把沙发上的杂物一挪,让出地来给卓先生。
姓卓的一坐下,把帽子拿下,轻轻说来。
“我把生意交给你,也不愿意你把这些脏东西引到内屋来。该干净一点的地方,还要干净的。”
沙爷稳坐一边,脸上颜色难看。
“不说这个了,听说——程胖子从江西来了。”
“对对,他是卓先生的旧交,来了我们也不敢怠慢。”沙爷忙回答。
“哼!”却不料姓卓的一脸黑阴,“我看他来,定没什么好事!”
沙爷一转锋芒,说来:“那也不一定,程爷在江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是现在江西都是共产党的天下吗,他不好混,才来投靠卓先生您的。”这话是就搬程胖子的,来的那天,他就一字不差的叫沙爷给记住。
轻轻靠在背椅上,卓先生嘴角上扯。
“我这还有件事想问他呢,他在哪?”
“去对面的红蝶楼了。”并不避讳。
“哼,狗改不了吃屎。”卓先生起身,“带我去找他。”
————
缩了缩肩膀,一身男儿打扮的戎沁心把铜盆帽子压的更低了些,足能掩盖她娇嫩纤白的脸。她扯了扯前面的小玉翠,有些喏喏道:“到这来干吗啊!?”
“拣酒瓶子啊!”
小玉翠不答理有些畏缩的沁心,走进巷子深处。老远就能听见嘲杂的人声回旋在此,仿若驾轻就熟,小玉翠一脚一个印子躲过身下的水窟窿。
沁心跟在身后,地上阴湿的可怕。
停促门前,小玉翠踏上阶梯把帘子小小开了个边,探了进去。沁心却抬头望着门帘上,被分作两边的一个硕大的字。
‘豁’
遂也压低了身子进去了。
赌坊里蛇龙混杂,由于地处深巷,光线不是太好。早早的就已经拉亮了电灯,白色的墙壁被染的褐黄褐黄,慷慨的裂着口子,虫豸穿梭不停。
小玉翠窝着身子,对着身后的沁心使了个‘嘘’的手势。然后靠着墙壁,一个个在赌桌下面拣着喝空落下的酒瓶子。每拣着一个,小玉翠就展眉一笑,然后继续拣着。
沁心在后面一个个的接下瓶子往娄子里放。不时也抬头看看那些赌的天昏地暗的男人女人们,不禁摇了摇头。
场地不算得小,足足也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并且在弯拐之处,后面似乎也别有洞天,蜿蜿蜒蜒的的确是个很大的赌场啊。蹲着身子的沁心一边收着瓶子,一边仰着脑袋四处张望。
门帘被掀起,一粗臂壮身的男子引着一步履儒雅的男子走了出来。戎沁心定眼一看,壮身男子笑容灿烂,身后的人却冰冷的低着脑袋,很不张扬。
这个身影,好熟悉。
男子咳了咳,顺势把低下的脑袋抬起,目光偏移到沁心的方向。
一时间,空间仿佛被凝固,男子在一瞬间和蹲着的戎沁心四目相接。动作仿佛被放慢数十倍,沁心清晰的听见自己暴破的心跳声。
卓——卓先生!!
然而,卓先生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并未注意到男儿打扮的沁心,径直走出赌坊。
“姐——哥哥!”小玉翠摇了摇身后,呆滞出神的戎沁心。沁心缓过神来,重重喘气。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刚才真看到我了,但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心都要跳出来,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恶魔一般的男子。
“没事就好,继续啊,那边好多桌都没拣呢,对了就算地上有瓶盖子也要的啊,东饮酒场的盖子可是很值钱的!”煞有其事,小玉翠拉拉沁心的胳膊,往前挪去。
于是,两人又匍匐的在人身下寻动起来。
一桌旁,响亮的筛子声吸引了戎沁心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