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算-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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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己才是冷心冷情的那个人吧。
双眉微微皱起,冷淡的神情第一次多了叹息之色。
“陆轻玺的事情……”的
“确实有你的责任,但并不完全是你的错。”除了武功,陆廷霄很少为了一件事情困惑,从他刚才看着自己到现在神色陡变,沈融阳很容易便猜到是为了什么。“一个人的性情,很容易决定他一生,你并未苛待他,他若不是吝于向你开口求救,今日又何至于受孟玄晴所制?”
他一直像从前一样就好。
沈融阳想道,陆廷霄万事不萦于心,不应该将这件事生生揽在身上,影响自己的修为进境,是非对错,将来九泉之下再论分晓。
但陆廷霄看着眼前这个人,和他宽慰的笑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心境恢复到未认识他之前。
心下略微有些烦躁,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除了陆轻玺的死,还有什么,能让他的心起了波澜?
第 37 章
北方三月,冬天的气息依旧很浓,但雪已经许久不下了,突兀的枝头上也冒出星星点点的新绿,即便四季总有轮回,但一年之始,总让人觉得生机无处不在。
两边的竹帘都卷了起来,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显得明媚婉转。
沈融阳正坐在窗边看紫溪的来信。
那名在黄山偶遇的少年,随他们上武当之后,便在武当山停驻,武当掌门见他资质颇佳,性情淳厚,便起了爱才之心,但之前实在被于素秋的事情搅得心寒,不敢再轻易收徒,只得暗暗观察于他,紫溪就在武当山上劈柴挑水,读书练功,事隔三个月,终于被武当列入门墙,成为武当掌门的关门弟子。
他看着信上行文清秀,落笔认真的一字一句,嘴角不由轻扬,这少年的性情肖似苏勤,却比苏勤沉稳得多,经历又与自己相仿,想必不会再重蹈苏勤的悲剧。
陆廷霄晨起练剑,刚从外面走进来,便看见这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信笺,头微微偏向窗外,似乎思索得出了神。
光线很柔和,与他此刻身上的气质如出一辙,远远看去,整个人就像沐浴在阳光之中,从发梢到衣角都染上一层微弱的光晕。
赏花,喝酒,对弈,谈天,论武。
这种生活以前陆廷霄想都不会去想,若有人劝他这么做时,只怕他也会一记冷眼扫过去,然而与沈融阳在一起的时候,他竟然都是这么过的,并且不以为异。
他一直无法理清这种感觉,就像从前在武功上碰到障碍,无法再往上走一样,但那时候的感觉却远没有现在这样捉摸不透。
面对武道的他,即使一时碰壁,也能冷静以对,循序渐进摸索出突破口。
但是现在却完全不是这样,常常会有种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连自己都没有抓住的时候便消失了。
练剑也无法让心境彻底沉寂下来,恢复到以前一尘不染的境界,愈是走近这个人,这种感觉就愈是强烈。
时而烦躁波动,时而宁静祥和。
这也是他逗留这么久却不离开的原因。
他想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那人转过头来,看到是他,微微一笑,和煦温暖,与平日并无不同,只是在阳光映衬下,两鬓头发仿佛带上了光泽一般,顺着颈项垂下来,其中几缕不小心藏入衣领,却更显肤色白皙。
陆廷霄淡淡敛眉,掩下又开始莫名烦躁的心绪,将剑放在桌上,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
“在看什么?”
“故友来信。”他一笑,将信放在桌上,让陆廷霄自取。
陆廷霄却没去拿信,只是看着他,微微拧眉。“你伤势还未痊愈。”
“没什么大碍了。”沈融阳暗叹,自己千方百计转移话题,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提起来,自己的伤是黄山之战留下来的,上次虽然为了引孟玄晴自投罗网,他们故作反目,又用了苦肉计,但即便不是真的性命垂危,毕竟伤及了内脏,需要长期休养。无论如何,死的人总是他弟弟,所以就算深知陆廷霄性情,沈融阳也不愿意主动提起。
修长有力的手忽然搭上脉门,绵长温热的内力自对方指尖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与皮肤所接触到的冰凉触感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融阳不再言语,默然接受了他的好意,隐隐作痛的伤势因为这股内力而缓缓平息。
屋外的阳光依旧很温暖。
乐芸其实并不喜欢陆廷霄。
这几日陆廷霄暂宿于别院,乐芸却总是每每宁愿绕远路,也不想靠近他住的地方。
她总觉得这位陆教主看她的眼神,让她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与看别人一样的清冷,却仿佛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他的目光下,自己浑身别扭,恨不得离开他的视线几丈远。
也许是错觉,她想,但若不是他,公子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没有认识陆廷霄的话,也许他就不用行事顾忌那么多,如意楼本身的事务并不算少,如果还要加上为朋友考虑,帮朋友收拾残局的琐事,那么说公子殚精竭虑,奔波劳累都不为过。
思及此,她连莫问谁,也怨上了几分。
自从认识这些人,他们公子就没一日清静过。
还有来意叵测的晋王……
乐芸眉间笼上一层浓浓的忧思。
如意楼素来不掺和朝廷政事,也一向低调,但晋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又是久经战场,手握兵权的皇亲,若他有心与如意楼过不去,该如何应付?
若说如意楼现在有什么弊端,那便是众人对公子依赖过重,这里并不乏人才,但是大家习惯了公子说的话想的主意都是最有成效的,久而久之自己也就懒得去动脑,就像眼前这桩不大不小的事情,她就想不出一劳永逸的法子,但若要她站在一旁看着他又是独力承下,费尽心思,机关算尽,自己实在是做不到。
“啊呀!”低低叫了一声,乐芸停住脚步。
刚才她一边走一边想,竟连树枝勾住了头发也没有发觉,一直到头皮扯痛才醒过神来。
“薛堂主要成亲了?”
沈融阳看着手中的请柬,有点讶然。
陆廷霄手中同样拿着一份请柬,却还多了一份信函,信使薛五娘写的,除了详细说明未来夫婿的家世来历之外,还请陆廷霄作为她的娘家亲属去观礼。
算起来,薛五娘算是沈融阳认识最早的北溟教中人,这名不拘俗礼,大胆豪放的女子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见过的女子不少,如意楼的的女子也不在少数,但能够活得像薛五娘这样自在,不将别人眼光放在眼里的女子,却只有她一个。
这样的女子,会被什么样的人收服?他真的有点好奇了。
陆廷霄同样感到意外,面上却依旧淡淡,看着请柬不发一言,良久才道:“这女子一生,必然要找一个男子相伴?”
“常理来说确实如此,江湖之中就不论了,但凡良家女子,无不盼望一生得一良人,共相厮守。”沈融阳放下请柬,喝了口茶。
“那男子呢?”
他笑道:“男子恐怕要复杂一些,希望三妻四妾的毕竟占了多数,当然愿意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的也有,具体还要看那人的性情吧。”
“你想三妻四妾,还是只取一瓢?”
沈融阳一怔,随即摇头笑道:“我尚未想过这个问题,难道廷霄兄已经有意中人了?”对方今天问的问题实在有点古怪,不由得他不作如此联想。
“这共相厮守,说的是否可以是男女之间,却也不仅限于男女之间?”陆廷霄语气很平淡,心中却随着这人的话,仿佛有什么答案在慢慢浮上来。
沈融阳呵呵一笑,用茶盖拨了拨水面上的茶叶,低头饮茶。“龙阳之癖,断袖分桃的典故自古有之,女子之间兴许也会有这种感情吧。”
“若你将来要厮守的人是一名男子,你可会介意?”
“咳咳咳!”刚进了喉咙的茶却流到气管去,贯来修养上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沈楼主差点就岔气了。
这是什么问题?!
再看冷心冷性的陆教主,却依旧是雷打不动一脸平淡无波地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自己问的有什么不妥。
第 38 章
朱檐青瓦,亭台错落,细碎别致,颜色深浅不一的梅花从墙内探出头来,却让略显拘谨的府邸布局多了一层生气,府门上方正中写着鎏金隶书“宋府”二字,左右是一幅对联:宋氏无拙者,代代有书香。从对联上一望而知,这个府邸是世代书香之家,宅子处处也可见主人严于克己的个性。
平时紧闭的大门此刻却大敞着,鞭炮声和贺喜声此起彼伏,大红喜袍的新郎倌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口,作揖行礼迎送往来客人,旁边还有家仆唱名和引路,来人算不上络绎不绝,却也不算冷清。
这就是名震江湖,放荡不羁的薛五娘的未来夫家?
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不仅沈融阳心里有这个疑问,连陆廷霄也禁不住觉得意外。
这户人家,一看就是那种跟江湖完全存在于两个世界的普通人家,也许对方还是一个学富五车的读书人,但这跟薛五娘的为人作风,完全就是格格不入。
若不是请柬上薛五娘亲自手书的地址,加上北溟教分堂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们俩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走错地方了。
想起初见时那一身银饰红衣,我行我素的豪放女子,沈融阳忍不住想看看这个新郎究竟有什么出奇之处,值得他们千里迢迢来到此地观礼,更值得薛五娘下嫁?
这两个人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一个神情冷峻,看似难以亲近,形貌却称得上冷玉如山,另一个却是坐着轮椅,白衣儒雅,气度疏朗。
宋济宁远远地一眼便看到他们,脑海中随即想起关于这两人的形容,于是低声朝家仆嘱咐几声,自己往前迎了上去。
“请问这位是否我家娘子的娘家亲长陆廷霄兄?”宋济宁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身形并不瘦弱,脸上带着一股书卷气,却只是平和而非迂腐。
陆廷霄微一颔首。
他又看向沈融阳,拱手。“那这位想必就是我家娘子口中所说的沈楼主了?”
沈融阳想起他口口声声的娘子却是那恣意放纵的薛五娘,忍俊不禁,也点点头。
宋济宁松了口气,很热情地笑道:“我家娘子盼望两位已久,总算赶上了,快请里边坐,一会我们就要拜堂了。”眼见吉时将近,他还担心娘子没有娘家亲戚前来而心生尴尬,这下可好了。
宋济宁引他们进了前厅安顿下来,便又被喜婆拉去准备拜堂,颇有点手忙脚乱的样子。
陆廷霄他们被安排在首桌观礼,由于宋家双亲俱逝,本应朝拜高堂的两个座位便换上灵牌,再看新郎那边,似乎也亲属寥寥,有几位同样坐在首桌的老翁老妪,还是远方的堂祖叔婶。
这些宾客明显都是普通人家,但看到他们却也没有露出特别诧异的神情,同样热情地打着招呼,就像对待平日常见的邻里朋友。
良辰已至。
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被喜婆牵着手走出来,绣着龙凤呈祥的精致盖头完全掩住了新娘子颈项以上的部位,众人见这女子身段窈窕,想必长相也不会差到哪去,不由暗赞宋济宁的好福气。
再看宋济宁,看着新娘子款款向他走来,脸上早就笑成一朵花,手也激动地微微发抖,眼角眉梢尽是喜悦。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