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鸳锦-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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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能不能暂时不要问这个问题?”
沈念堇沉吟片刻,“好,那你告诉,什么时候师父给我下的咒术发作。”
“呃……朱砂长出来以后。”
“中间有多长时间?”
“那天你不想出房间,我去给你端早饭,回来你就已经不认得我了,然后顺便打了我一掌。”
沈念堇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为什么我不想出房门。”
“因为你刚长了朱砂。”谢无花的答案又绕回来。
“你真的不想告诉我朱砂是什么意思。”
谢无花耍赖的抱住沈念堇,两个人顺势又倒在床上,“等会儿说,等会儿说……”
“上官丹凝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那么维护你?”
“等会儿说,等会儿说……”
“为什么我其他的都想起来了就是会忘了和朱砂有关的事?”
“等会儿说,等会儿说……”
“……”
“……”
“……啊……”
半个时辰后。
“喀嚓!”
之后在百里村里,大家再没有见过那个叫“二宝”的可爱的年轻人,这事让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叨念了好一阵子。有人因为好奇去了原来二宝住的瓦房,只在里面发现了一张倒塌的床。虽然事情有些诡异,不过大家始终相信,像二宝这样憨厚老实的人,一定会有个好归宿。
他现在大概正和他心爱的人生活在某个仙境般美丽的地方吧。
——《鸳鸳锦》正篇完——
番外篇之一:
同赏花开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
如今我与你能同赏这落花时的景致,也算是有缘了吧。
——解题
朝夕流年,不知不觉,一别已是经年后了。
别后的日子其实过得十分愉快。塞北大漠,江南春潮,信步走来,江山万里尽收眼里,快意轻放,神仙一般的逍遥。身边没有那般冷然的气息,也看不到那个忧郁孤独的身影,就连阴雨连绵的日子似乎也格外的阳光灿烂。
认连城抬头看看逐渐明亮的天光。
果然,放晴了,原来天公也是作美的。
收起手中素色的纸伞,认连城步调不改,仍是慢悠悠的向前走着,丝毫没有正在赶路的自觉。
下过雨的小树林中叶子被洗得油亮,小径旁一棵高大的辛夷,冉冉的落下些纯白的花瓣,滴落下的露水在阳光下晶莹闪亮。
辛夷啊,性温,微苦,可入药,阴虚火旺者忌服……
脑中晃过这些,认连城敲敲自己的头,心想果然是本性难移。
林间的小道有些泥泞,一路走下来,细小的泥点沾上了鞋帮,认连城低头一瞧,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天色,又叹一声,终于认命的运起轻功,加快了步伐。
幸好出了树林就见了人烟,黑瓦白墙,骑楼雨垂,正是一座江南小镇。
已到了江南,看来今年终于能赶上了。
挑了一间普普通通的小客栈走进去,找了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此时天色已黯了,店里却只两个油灯,昏昏暗暗,满是油烟的味道。
认连城本想要一碟青菜,一碟豆腐,后来想了想,又只要了一碟豆腐,省下两个铜板,重新装进钱袋里。
菜端上来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了,不过菜做的还干净,味道也还好。
认连城掏出包袱中的馒头,一口豆腐,一口馒头,吃得到也有滋有味。
不知那时他吃着青菜和馒头是不是也像自己如今这般满足。
想起对着满桌的珍馐美味,那个沉郁的人却我行我素的吃着他自己做的青菜豆腐,对自己的示好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后来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他终于不再抗拒自己为他夹菜,是不是也算是一种成就?
三下两下解决掉今天的晚饭,窗外已是晚风轻发,薄暮溟溟。认连城正想着要不要就在这家店住下,门外却传来一阵号哭之声。
一个形容憔悴的女子跌跌撞撞的走进来,手里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进来了却不点菜,只是嘤嘤的哭。小二似要把这母子赶出去,却被店主摇手止住,放他们歇在店内。
街上空空荡荡的,小店的生意似乎也不好,冷冷清清的就认连城与这对母子三个客人。
昏黄的灯光中,认连城运起目力看去,只见那怀中的婴儿面目紫涨,双眼紧闭,竟对母亲悲凄的哭声毫无反应。
认连城在心底摇了摇头,却还是走上前去,柔声对那妇人道,“这位大嫂,能否让我看看你的孩子?”他又问了一遍,那妇人才勉强抬起头来,因泪水而朦胧的眼中,映出的却是一个秀美的青年。
他额前的头发向后拢着,鬓角的发丝被辫起来简单的系在脑后,只是一头黑发已十分长了,披散在腰际。眉斜飞,烟青底色的双眸上眼帘垂下长长的睫毛。一张脸明润柔和,却是一副多情的相貌。
穿着简单,似乎还有些风尘仆仆,此时一手拎着随身的包袱,正看着自己。
那妇人止了哭声抬起脸,面上的皮肤是一片粗糙的紫红。
只有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渔民才会有这样的肤色。
她将信将疑的看着认连城。
认连城微微一笑。——他笑起来时有一种奇异的安抚效果,眼底的温柔缓和了眉梢飞扬的冷凝,当真是春山如笑。
他接道,“大嫂,我也是大夫,你的孩子是先天不足之症,无法根治。眼前我却有办法能让这病症减缓些,不知你愿不愿意让我试试?”
“你……你是大夫?”妇人紧紧抱住手中的孩子,浑浊的眼里陡然射出了光芒,她扑倒在地上,朝认连城连连磕头,“大夫,大夫,请你救救我的孩子!他的父亲在他两个月的时候死在浪里,我攒了几年的钱带他去金陵最好的医馆,可钱花光了,他们却说我的孩子没救了……大夫请你一定要救救他!还才这么小,才会喊娘亲……请你救救他 ……”
认连城和闻声赶过来的店主一同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妇人的这几声哭诉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呆呆的任他扶着重新坐回长凳上,低头看一眼孩子,眼泪又掉下来。
店主是一个身躯佝偻的老人,看着他们摇头叹道,“都是可怜人。”
认连城忙道,“大嫂,你不要着急,孩子会没事的。”一边在桌子上搁下手里的包袱,又把包袱打开,从一个棉布包里取出几根银针。
店主端过一旁的油灯放在桌上。
认连城仍是温柔的笑着,轻轻卷起孩子满是补丁的衣袖。
捏住针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指尖背着灯光,透出红玉般的色泽。
商阳、寒谷、偏历、曲池、天井、天泉、巨谷,一连七针,绵延的针势如细雨般快而无声的降落。妇人只觉得眼前男子的手似乎只在自己眼前轻微的跳动了几下,七根银针便已经插在了自己孩子的左手与左臂上。
她并不知道,天下间敢医这样的病,又能这样轻而准的扎下这七针的人,不出五个。
认连城轻轻的捻动着银针,他甚至为了减少指尖的颤动,强行停住了呼吸。
通经脉,调气血,归阴阳,孩子的脸慢慢恢复了红润,睫毛开始微微颤动。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针有多么的凶险。
片刻,认连城指端如风,拔出银针,同时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母亲也顾不上谢人,只知道抱住怀里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起哭起来。
认连城收起银针,又请店主取过纸笔写下一张药方。写好后,他习惯性的用手轻轻敲着前额,在灯前端详着药方中的“人参”和“鹿茸”几个字,想了想,他又从包袱中掏出十两银子,放在哭泣的妇人手中,一边把那方子也一并递给她。
“大嫂,你照着这个方子,一日两剂,一共五副。这孩子马上就会壮得和小牛一样,只是……他恐怕日后无法留下子嗣,这恕我无能为力了。”他苦恼的摇摇头,“唉唉,这下真是砸招牌。”
妇人怔怔的看着手里的银子和药方,缓缓的跪倒在地上,端端正正的朝认连城叩了三个头,颤声道,“恩公……”
“别这么叫我,”认连城摆摆手,被吓得后退几步,“我还很年轻啊,这么会被叫老的。”他笑着摸了摸还在哇哇大哭的孩子的头,转身任店主引着去后院的房间休息。
他走了许久,妇人还是跪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的奇遇。
第二日认连城起得很早。
把窗子撑开一线望去,天的边角是一团刺眼的橙红。蓝天和白云被晕染成奇怪的颜色,朝霞变幻着奇特的图案,有时候像狮子,有时候像马。
快点变成美人啊。
认连城有些无聊的想,突然记起自己昨晚倒是梦见了美人。
真是美人呢,只是可惜没有昨天的那个孩子那么乖。那人生病了从来都不知道要吃药,出热出得厉害也从来不知道要休息,弄得自己只好把他迷晕了再给他扎几针退热。
练剑练剑练剑……好像那剑才是他老公一样。
突然想起自己曾看过他对着剑喃喃自语……
认连城背上窜上一阵恶寒,连忙摇摇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自己喜欢的人还真是诡异啊,这是不是代表自己也很诡异?
唉唉……
刚刚才说了不想他的。
认连城连忙下楼找到店主打听这镇上是否有可以去帮工的医馆,一问之下才知道这边大夫极是短缺,往往都是乡绅定期请城中的大夫过来给镇民们切脉开方。
既然是如此情况,认连城便自己在住宿的小店门口竖了幅“治病救人”幌子,店主敬佩他的为人,不但给他提供地方,还为他宣传,短短几日,倒是看过了不少病人,来去间已经赚了半两银子。
只是这里医药却太缺乏,认连城少不得又自己拿出钱来为乡亲添置了些石研、乳钵、铜镬、药刀之类,十多天下来一出一进倒又赔了几两银子进去。
算算时间,再不动身就要错过了,来不及把钱赚回来便又要出发。
临走前一天晚上,倒有许多乡里乡亲来为他送行,店主特别杀了鸡烫了酒为他送行。
酒是许久不沾了,推杯换盏间,认连城竟发觉自己有些醉了,却又乘着醉去把已经洗好的衣服又拿出来洗了一遍,晾衣服的时候一边茫茫然的想,那个人爱干净的几乎算得上洁癖,自己可千万不能穿着脏的衣服去见他。
◎◎◎
距上次到金陵,正好是一年时间。
那时桃李荫荫,此刻繁花开遍,少的也不过是倾世的华荣,和身边的那个人。
浮生如斯,雪泥鸿爪。
认连城发觉自己倒有些伤春悲秋的天分。
不过想想就算了,难道还真能去跳河?再说自己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少时光,万万不能在这些事情上花费太多的功夫,正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
看美人,看美人才是正经!
街道上行人如织,一个个美丽的江南女子或与他错身而过,或越过他向前行去。认连城漫无目的的逛着,一边走路,一边保养自己的眼睛。
咦,这个看起来很不错。
清秀含蓄又忧郁,身材高挑,下颔尖削……但是,肩好像没这么窄,身上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最重要的是,腰间应该还有一把剑。对,还应该再加上白色的衣服,习惯皱起的眉,沉默寡言的习性……好像是个男人才对。
唉唉……
认连城受不了的敲敲自己的头,轻声自语:“你还真是做什么都会想起他,叫你学不乖。”
不知不觉的停住脚步,抬头一看,自己果然是停步在了一个熟悉的所在——一醉居。
认连城不由怔住。
隔着一条街,他望着这间金陵最大的酒楼辉煌的门扉,有些恍然。
那年,是谁拥着怀中的情人,坐在离雪城最高的楼阁上,同他一起品着手里的美酒,看着满城盛开的梨花。
月光下冰雪般盛开的梨花,一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