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卷1-权利的游戏-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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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裸的。他带着怀疑的目光,不安地瞄着每一处阴影。他不由得想起自己还是个小
男孩时,临冬城的老奶妈给他们讲过的故事。她的嗓音和缝衣针的“嗟嗟”声犹在耳
际。在一片黑暗之中,异鬼骑马到来,这是她最拿手的开头,之后她不断压低声
音,他们浑身冰冷,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痛恨钢铁、烈火和阳光,以及所有
流淌着温热血液的生命。他们骑着惨白的死马,率领在战争中遇害的亡
灵大军一路南下,横扫农村、城市和王国。他们还拿人类婴儿的肉来饲养
手下的死灵仆役……
当琼恩终于自一棵扭曲的老橡树枝间瞥见远方高耸的长城时,不禁感到如释重负。这时莫尔蒙突然勒住缰绳,在马鞍上转过头。“塔利,”他喊道,“你过来。”
山姆笨重地爬下马,琼恩看见他脸上的恐惧之色:他想必认为自己有麻烦了。
“小子,你胖归胖,人倒是不笨。”熊老粗声说,“刚才干得不错。雪诺,你也是。”
山姆立刻满面通红,急忙想要道谢,舌头却不听使唤。琼恩忍不住笑了。 :
出森林后,莫尔蒙双脚一蹬,驱使他那匹健壮的小犁马向前疾驰。白灵自林间 :蹿出来与他们会合。他舔着下巴,口鼻沾满猎物的鲜血。远处,居高临下的长城守卫发现渐近的队伍,接着那低沉浑厚的号角便响彻原野;那是一声长长的巨鸣,颤抖着穿越树林,回荡于冰原之上。
喔喔喔喔喔喔喔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号音渐弱,终归寂静。一声号角代表兄弟归来,琼恩心想,起码我也当了一天的游骑兵兄弟。无论将来如何,没有人能否认。
当他们牵马穿过冰封隧道时,发现波文·马尔锡正站在第一道大门内。总务长满脸通红,显得焦虑不安。“大人,”他一边拉开铁栅门,一边迫不及待地对莫尔蒙说,“有只鸟儿捎信来,请您立刻来一趟。”
“嗯?到底怎么回事?”莫尔蒙不耐烦地问。
奇怪的是,马尔锡竟先瞄了琼恩一眼,然后才作答:“信在伊蒙师傅手中,他在您的书房等您。”
“好罢。琼恩,马就交给你了。告诉杰瑞米爵士把尸体先放进储藏室,等学士来处理。”莫尔蒙咕哝着跨步离去。
琼恩和其他人牵着坐骑回到马厩时,他很不自在地发觉大家都盯着他瞧。艾里沙·索恩爵士正在校场训练新兵,但他也暂停手边工作,瞪着琼恩,嘴上挂着一抹微笑。独臂的唐纳·诺伊站在兵器库门口。“雪诺,愿诸神与你同在。”他喊道。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琼恩心想,非常不好的事。
两具死尸被抬进长城脚下的一间储藏室内,那是个从冰墙里凿出的阴冷房间,专门用来存放肉类和谷物,有时连啤酒也拿来这里。琼恩先喂莫尔蒙的马吃草喝水,梳过毛后,方才去照料自己的坐骑。之后他去找自己那伙朋友,葛兰和陶德正在站岗,但他在大厅里找到派普。“出什么事了?”他问。
派普压低声音。“国王死了。”
琼恩大感震惊。劳勃·拜拉席恩上次来访临冬城,虽然那模样既老又胖,却似乎很健康,也没听人说他得了什么病。“你怎么知道?”
“有个守卫偷听到克莱达斯读信给伊蒙师傅听,”派普靠过来。“琼恩,我很遗憾。他是你老爸的好朋友,对不对?”
“他们情同手足。”琼恩暗忖乔佛里是否会继续让父亲担任御前首相一职。他觉得不大可能。也就是说,艾德公爵即将返回临冬城,还有他的两个妹妹。假如他能得到莫尔蒙大人的允许,说不定还可以去探望他们。能再见到艾莉亚机灵的笑容,并和父亲谈谈,一定会是件很棒的事。到时候我定要问他母亲的事,他下定决心,如今我已长大成人,说什么他都该告诉我了。即便她是个妓女我也不在乎,我一定要知道。
“我听哈克说,那两个死人是你叔叔的部下。”派普道。
“是啊,”琼恩回答,“他带去的那六个人中的两个。他们死了好长一段时间,只是……尸体有些古怪。”
“古怪?”派普一听,兴致就来了。“怎么个古怪法?”
“去问山姆吧,”琼恩不想谈这个。“我该去照顾熊老了。”
他独自走向司令塔,心里有种莫名的焦虑。守门的弟兄们肃穆地看他走近。“熊老在书房里,”其中一人宣布,“他正要找你。”
琼恩点点头。他应该直接从马厩过来的。他快步爬上高塔楼梯,一边告诉自己:司令他要的不过是一杯好酒或炉里的暖火罢了。
一进书房,莫尔蒙的乌鸦便朝他尖叫。“玉米!”鸟儿厉声喊道,“玉米!玉米!玉米!’’
“别信他。我刚喂过哪。”熊老咕哝着。他坐在窗边,正读着信。“给我弄杯酒来,你自己也倒上一杯。”
“大人,我也要?”
莫尔蒙将视线自信上抬起,瞪着琼恩。那眼神里充满怜悯,他感觉得出来。“你没听错。”
琼恩格外小心地斟酒,隐约明白自己是在拖延时间。等酒杯倒满,他就别无选择,不得不面对信中之事了。即便如此,酒杯却很快就满了。“孩子,坐下。”莫尔蒙命
令他。“喝罢。”
琼恩站住不动。“是我父亲的事,对不对?”
熊老用一根指头弹弹信纸。“是你父亲和国王的事。”他朗声说,“我也不瞒你,
信上写的都是坏消息。我本以为自己这么大把年纪,劳勃的岁数只有我的一半,又
壮得像头牛似的,说什么也没机会碰上新国王。”他灌了口酒。“据说国王爱打猎。我
告诉你,孩子,我们爱什么,到头来就会毁在什么上面。给我记清楚了。我儿子爱死
了他的年轻老婆。那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要不是为了她,他也不会把脑筋动到盗猎
者头上去。”
琼恩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司令大人,我不懂。我父亲到底怎么了?”
“我不是叫你坐下么?”莫尔蒙咕哝道。“坐下!”乌鸦尖叫。“去你的,把酒喝了。雪诺,这是命令。”
琼恩坐下,啜了一口酒。
“艾德大人目前人在狱中。他被控叛国,信上说他与劳勃的两个弟弟共谋夺取乔佛里的王位。”
“不可能!”琼恩立刻说,“绝不可能!父亲他说什么也不会背叛国王!”
“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莫尔蒙道,“总之轮不到我来讲。当然,更轮不到你
说。”
“可这是谎言。”琼恩坚持。他们怎么能把父亲当成叛徒?难道他们都疯了?艾
德·史塔克公爵最不可能做的,就是玷污自身名节之事……是n巴?
那他怎么还有个私生子?一个小小的声音在琼恩心里低语,这有何荣誉
可言?还有你母亲啊,她怎么样了?他连她的名字都不肯讲。
“大人,他会怎么样?他们会杀他吗?”
“孩子,这我就说不准了。我打算写封信去。我年轻时认识几位国王的重臣,像
是老派席尔、史坦尼斯大人、巴利斯坦爵士……无论你父亲有没有做这些,他都是
个了不得的领主。一定要让他有穿上黑衣加入我们的机会。天知道我们有多需要像
艾德大人这么有才干的人。”
过去,被控叛国的人的确有到长城赎罪的先例,这琼恩知道。为什么艾德大人
; 不行呢?父亲大人会来这里?真是个怪异的念头,而且不知怎地令人十分不安。夺; 走他的临冬城,强迫他穿上黑衣,这是何等的不公不义啊?然而,假如他能因此逃过; 一劫……; 可乔佛里会答应吗?他忆起王太子在临冬城时,是如何在校场上嘲弄罗柏和罗: 德利克爵士。他倒是没注意琼恩;对他而言,私生子太过微贱,连被他轻蔑都不配。: “大人,国王会听您的话吗?”; 熊老耸耸肩。“国王还是个孩子……我看他会听母亲的话罢。可惜那侏儒不在: 他们身边。他是那孩子的舅舅,也亲眼目睹我们亟需援助的迫切。你母亲大人就那: 样把他抓起来,实在是不妥……”: “史塔克夫人不是我母亲。”琼恩语气锐利地提醒他。提利昂‘兰尼斯特待他如: 友。倘若艾德大人当真遇害,她和王后要负同样的责任。“大人,我的妹妹们呢?艾莉: 亚和珊莎都跟我父亲在一起,您可知道——”: “派席尔信上没说,但相信她们定会受到妥善照顾。我在回信中会问问她们的: 情形。”莫尔蒙摇摇头。“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挑这种时候。王国正需要一个强有力的: 统治者……眼看黑暗和寒夜就要来临,我这身老骨头都感觉得到……”他意味深长: 地看了琼恩一眼。“小子,我希望你别做傻事。”: 可他是我父亲啊,琼恩想说,但他知道说给莫尔蒙听也没用。他只觉喉咙干; 燥,便逼自己又喝了口酒。: “如今你的职责所在是这里。”司令提醒他。“从你穿上黑衣那一刻起,过去的你; 便已经死去。”他的鸟儿粗声应和,“黑衣。”莫尔蒙不加理会。“不管君临发生了什; 么,都与我们无关。”老人眼看琼恩不答话,便将酒一饮而尽,然后说,“你可以走了。; 我今天都用不着你,明天你再宋帮我写信罢。”: 琼恩恍如梦中,他不记得自己站起,更不记得如何离开书房。等他回过神,自己: 正一边走下高塔楼梯,一边想:出事的是我父亲和我妹妹,怎么可能与我无关: 呢?: 到了外面,一名守卫看着他说:“小子,坚强点。诸神很残酷的。”
琼恩这才明白,原来他们都知道。“我父亲不是叛徒。”他哑着嗓子说。连这番话也卡在喉咙里,仿佛要噎死他。风势转强,与先前相比,广场上似乎更冷了。鬼夏俨然已近尾声。
接下来的大半个下午,就如一场梦般浮过。琼恩不知道自己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跟什么人讲过话。白灵跟在身边,只有这点他还知道。冰原狼沉默的存在给了他一点稍微的安慰。可妹妹她们连这点安慰都没有,他想。小狼原本可以保护她们,然而淑女已死,娜梅莉亚又行踪成谜,她们都是孤身一人啊。
日落时分,吹起一阵北风。前往大厅吃晚餐时,琼恩听见它袭上长城,越过冰砌高墙的尖利声响。哈布煮了大锅的鹿肉浓汤,里面有大麦、洋葱和胡萝卜。当他特别多舀了一匙放进琼恩盘子里,又给了他面包最香脆的部分时,他立刻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琼恩环顾大厅,看见一个个赶忙别开的头,一只只礼貌垂下的眼睛。他们通通都知道。
他的朋友们簇拥过来。“我们请修士为你父亲点了根蜡烛。”梅沙告诉他。“他们骗人,我们都知道他们骗人,连葛兰都知道他们说谎。”派普插进来。葛兰点点头,接着山姆握住琼恩的手。“你我现在是兄弟,所以他也是我的父亲。”胖男孩说,“如果你想到鱼梁木树林里去向旧神祷告,我就陪你去。”
鱼梁木树林远在长城之外,但他知道山姆并非说空话。他们真是我的兄弟啊,他心想,就和罗柏、布兰和瑞肯一样……
就在这时,他听见艾里沙·索恩爵士的笑声,锐利、残忍,有如皮鞭抽打。“原来他不但是个野种,还是个卖国贼的野种哩。’,他正忙不迭地告诉身边的人。
只一眨眼功夫,琼恩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