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下-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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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英雄出少年,他们都将兰公子当成英雄少年,君品玉的悬壶济世与你相比,就和这酒没什么差别,实在是太一般般了,完全不能和你相提并论,他们哪里知道,你这个少年大侠就是个假仁假义,满脑子算计,奸诈狡猾,随时都能把他们给卖了。”
兰裔轩已经将手中的鸡腿用完,对于弦月的评价,颇为赞同:“他们是心甘情愿的。”
弦月连笑了几声,点了点头:“对,他们不但对你不会有半点的指责,依旧会对你感激涕零,他们的心里,你依旧是那个善心仁举的少年英雄,只能膜拜,不敢亲近。”
弦月继续给自己斟了杯酒,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对着兰裔轩举杯:“无论他们怎么样,我凤弦月能认识兰公子,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无论兰裔轩出于什么目的,对别人做了些什么,但是他对自己,至少从未有大的伤害,虽然有过利用,但那些都无伤大雅,根本算不得什么,他或许自私,但是对自己确实是真心的,现在的她很在意这份真心,比起君品玉那些人,兰裔轩真的已经走到了她的心里,不是因为什么甜言蜜语,而是用他强有力的行动。
“为了我们的缘分,我先干为尽。”
弦月仰头,和方才一样,一饮而尽,眼底的深处却有越来越多的悲伤和不舍,一点点慢慢的汇聚,而她就只能借着这短短饮酒的时间,一点点慢慢的平复缓和。
兰裔轩看着方才他跟前的酒,然后那轻如鸿羽般的视线落在弦月的身上,微抿着的唇,似乎也划出了苦涩。
弦月放下酒杯,看着兰裔轩跟前的依旧满满的酒,轻道了声:“你怎么不喝?难道你不觉得能遇上我是意见很幸运的事情吗?”
兰裔轩也只是微笑,那微抿着的唇向上扬起,看着弦月,指着那只叫化鸡:“我想尝尝鸡翅是什么味道。”
弦月呵呵笑了几声,没有任何的微词,直接扯了个鸡翅递给了兰裔轩,兰裔轩接过,方才唇边:“遇上你,我一点也不觉得幸运。”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她或许会让你失望,让你心痛,你难受的时候,心里或许回想着,为什么我会遇上她这样一个人呢,但是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依然希望自己不要与她错过。
“那就好。”
弦月盯着兰裔轩,只是微笑,呢喃般的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得见,她笑着点了点头,配合着兰裔轩道:“兰公子,我也觉得你挺倒霉的,我整日除了吃就只会睡,偶尔清醒的时候也只是和你唱反调,说话的时候似笑非笑,阴阳怪调的,还时常破坏你的计划,在人前损毁你完美无缺的形象,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比我好,而且呢,你还是兰国的皇子,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你还会坐拥整个周朝的江山,未来一片光明,怎么能和我呆在这个地方埋没一生?就算你愿意我也是不愿意的。”
兰裔轩手中拿着鸡翅,静静的看着弦月,没有插话,其实,他是愿意的,什么天下,什么江山,被人众星拱月般的膜拜,高处不胜寒,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值得他去眷恋,但是就像她说的,计算是他愿意了,她心里也是不情愿的。
“我放心不下我哥哥,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尤其还是在这乱世。
“我很感激兰公子,真的非常感激,在关键时刻对我的不离不弃,这段时间如果不是有你,我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或许坚持不到现在,但是兰公子依旧不能超过我哥哥在我心目当中的地位,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希望哥哥还有哥哥想要守护的凤国子民都能过的好,总要有那么以给人扛起这样的责任。”
弦月盯着兰裔轩,大大的眼睛,晶莹的一片,像是随时都能掉出眼泪来,而他,似乎一直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兰裔轩左手拿着鸡翅,另外一只手突然扣住了弦月撑着桌上的右手手臂:“我会带着你安全离开这个地方的。”
弦月仰头,看着兰裔轩,使劲的吸了吸鼻子,笑着点了点头,兰裔轩松开他的手,右手在弦月的跟前晃了晃,轻轻的叫了声:“弦月。”
那低柔的声音,像是情人间的呓语:“就是这只手。”他继续晃了晃:“当初我就是用这只手结束了母妃的生命,她的嘴巴张开,里边已经没有了舌头,那鲜红的液体顺着拇指和食指的缝隙,直接流到了掌心。”
弦月瞪大着眼睛,兰裔轩温和的眸光变的深沉而又空濛,他似乎一直都很讨厌流动的鲜红,就是因为那件事吧。
“我最最害怕的就是挚爱的人在我的面前流血,然后彻底离开,所以弦月,终有一日,宫少华会死在我的手中。”
弦月盯着兰裔轩,心猛然一震,脑海中刚有什么想法浮出水面,兰裔轩突然抽回手,揉了揉眼睛,轻呼了一声,打断弦月的思绪。
“怎么了?”
弦月看着兰裔轩不停流着泪的眼睛,站了起来,微曲着身子,轻声问道。
兰裔轩抽回手,闭着眼睛:“手上的油好像渗进去了,眼睛有些辣。”
兰裔轩指着自己的右眼。
弦月蹲低身子,双手掰开兰裔轩的右眼,凑上去,对着他的眼睛用力的吹了吹。
“好点了吗?”弦月问道,突然发笑:“兰公子,我的口水都到你的眼睛里边了。”
兰裔轩扯了扯嘴角,发出轻轻的笑声,左边的眼睛咪开一小段缝隙,左右两只手分别拿着自己和弦月桌旁的酒杯,交换了一下,弦月盯着兰裔轩的眼睛,根本就没发现任何的异样来。
“好多了。”
兰裔轩长舒了口气,弦月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刚坐下,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四个黑黑大的大块头站在门口,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走到弦月跟前,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声,弦月起身,抬头看了眼门外的天空,原本的蔚蓝色已经渐渐变成了血红色,还只是淡淡的血红,渐渐的凝聚,像是要喷发的火山,随时随刻都能要了人的性命一般。
弦月转过身,对进来的女子和颜说了几句,那个女子看着弦月,手指向天空,转身离开,然后站在门口等人。
“兰公子。”弦月手指着站在门口的五个人:“他们说我们把这里的食物还有酒全部喝了。”
兰裔轩跟着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弦月:“我陪你喝。”
弦月低着身子,掠过坐上的酒杯,偷偷的松了口气,抬头的时候,脸上便是如花的笑靥,美丽干净的笑容,眉间的朱砂妖娆,她笑着,用力的碰了碰兰裔轩杯中的酒,仰头又是一大杯下肚,兰裔轩看着她喝下杯中的酒,低头,轻轻的闻了闻,学着弦月的模样,豪爽的饮下了杯中的酒。
房间的门突然被站在门口的两个男子关上,弦月扔掉手中的酒杯,突然上前抱住了兰裔轩,垫着脚尖,凑到他的耳边,微颤抖着的声音有些哽咽:“兰公子,你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兰裔轩的手伸到半空落下,拍了拍弦月的背还有肩膀,轻轻的恩了一声,弦月静静的靠在他的怀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有种昏昏欲睡之感,她起初并未放在心上,渐渐的,那股倦意越来越浓,她这才推开兰裔轩,比以前更瘦弱的身子晃了晃,手指着兰裔轩。
兰裔轩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这才开口:“我换了我们两个人的酒。”
弦月想要睁大眼睛,可是脑袋确实迷迷糊糊的,上下眼皮不停的打架,想要好好的睡一觉,空白的大脑有许多疑问,为什么是酒?兰裔轩是如何看出来的?她应该在叫化鸡上动手才对,但是那是她亲手给他做的最后的食物了。
“不行,她不能晕。”
弦月使劲的晃了晃脑袋,走到兰裔轩的跟前:“兰公子,你不能。”
她有许多话要对兰裔轩说,两个人,如果不是她死的话,那只有一起死了,兰裔轩去了也没用的。
“好好睡一觉。”
兰裔轩低头看着拽着他衣裳不放的弦月,扬手,一掌打在她的后脑勺上,弦月的话还没说完,最后看了兰裔轩一眼,那压抑着的悲伤和绝望像是十五的月光,倾泻而出,然后一点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兰裔轩将昏倒在怀中的弦月抱上了床,轻轻的替她整理发丝,从未有过的柔情。
弦月以为自己做的很好,事实上,面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她能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做到如此坦然,她确实已经很好了,但是无论再怎么努力,心境总归是不一样的了,想要留下自己最为美好的一面,很多时候便有些刻意了。
她穿上了自己一贯穿着的白衣,将发丝随意的披在肩上,她从来不用胭脂香粉,可身上却又一股似清淡又似浓郁的香气,她说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生出那么多的感慨,甚至还让兰裔轩喝酒,她说她最最放心不下的人,她说她对兰裔轩只是感激,如果那些人真的只是让他们住在这个地方的话,能够有一辈子的时间对兰裔轩好,她不会亲自动手做叫化鸡,如果有商议的时间,她不会在今天做这些事,而那些人推门的时间与昨晚祭祀的时间,相差无多。
兰裔轩不是一般的男子,擅长算计的人必定是心细如发的,他们能注意到每一个就细节,别人能注意到的,还有一般人无法察觉的,他虽然听不懂弦月与那些人说了些什么,但是他却有敏锐的判断力。
如果那些人只是不想让他们离开,不会是那样的眼神,仿佛他们是被困在囚车的猎物,两只手指,收回了一根,留下的一根,他当时的理解就是,你们两个人就只能留一个,如果说他们之前对弦月的态度还算合理的话,那么后边就有些恭敬过头了,在这个地方,他比以前更加小心,脑子转的也更快,弦月做的一切事情都让他觉得不对劲,尤其是后来,她指着门口的那些人,告诉他,是他们让他们喝酒的时候,他心里越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她之前告诉自己这里的人团结,不能对任何一个人对手,也不是没有目的的吧,她知道自己中午会离开,担心他会因为一时冲动动手。
兰裔轩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额头,看着弦月的脸,就算是昏迷,她的眉头也皱成了一团,那样的不安,兰裔轩伸手,轻轻的抚向她的额头,抽出一直藏在腰间的雪魄,放到弦月的身旁:“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啊。”
他笑着,低头,轻轻的吻上她的眉梢,他也有害怕的事情,他体会过至亲离开,不想悲剧再一次发生,她有牵挂的哥哥,而那个地方,他什么牵挂也没有。
兰裔轩起身,转过身,深深的凝视了弦月一眼,再没有任何犹豫的离开。
以前,他总认为万事万物皆在心中,只要有心,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人定胜天,但是现在,看到那么多的千奇百怪的东西,他渐渐明白,很多东西,根本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了的。
他和弦月或许会被那些食人蚁追了三天三夜,但是内心里,他们并不害怕这些野人,都是人,大不了放手一搏,如果她选择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让他继续活着的代价,那一定是他们不能离开这里。
弦月昏睡在床上,她能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让人的整颗心都颤抖起来,她在梦中,可意识却是那么的清醒,兰裔轩已经离开,他很有可能会和那个人一样,变成那颗魔树食物。
弦月觉得自己好像跌进了梦中,那个梦是一个怎么都无法攀越的深渊。
身着萨满服的首领站在台上正中的位置,轻轻的摸着那个即将丧生的男子的脑袋,口中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