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马-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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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逢
驿站 。
这儿,我是最大的官,也是最小的官。当然,只要我拿自己当官,我就是官,不拿,就不是。
驿站外方圆几百里,除了野草,还是野草。官本来就是当给人看的,这儿是不会有人来看的。
驿站本来是靠在一条官道边的,可官道早已经被野草覆盖。
每天早晨我站在驿站门口,野草丛中官道隐隐约约的痕迹总会让我想起那几年边关吃紧时从这里经过的那些军马。那是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眼睛里总有些迷惘,或许他们也不知道迎接他们的将是些什么。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因为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每年春天总有不断变换着的陌生面孔给我送来粮食与必需用品,那只是些陌生人,留住一宿后便总会在清晨匆匆赶回几百里外的八平府。八平府的官应该是些好官,从每年送来的粮食数量上可以看出这一点。
我一个人,当然吃不完多少粮食,多余的,就被我酿成了酒。
酿酒是我唯一的消遣。
除了酿酒,我还会盯着天上来去悠悠的云发呆。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在这里,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最值钱的,恐怕就是驿站屋后的一口井。
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挖的,大概在前朝就有了的,驿丞一个接一个地老去,只有井里的水永远是清的。守着井,我在一天天地老去尽管我现在才三十岁。
从二十岁接替上一任老去的驿丞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自己将在这里住下来,直到老去。
命运是不可能改变的,就如同有些人生来就是皇帝而有些人生来就只能做个驿丞一样,不可改变。
在那个整个天空堆满朵朵黄云的那个傍晚,她从东边荒草尽头处逐渐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枣红马上的她显得风尘仆仆,还有许多疲惫。
到了驿站她并没有说多少话,只是问我有没有酒。
我把所有的酒都拿了出来,坐在一旁默默地看她一个人喝酒,从黄昏一直到深夜。
当酒被她喝了将近一半的时候,她彻底地醉了,趴在桌子上。昏黄的油灯下,看着她尚有一丝稚气的脸,我忽然产生一种怜悯,产生一种永远保护她的冲动。
我把她抱起,走到打扫干净的客房,正要将她放到床上,她忽然伸出手搂住我的脖子,呓语般说道:别走,不要离开我……
我轻轻拿下她的手,为她盖上被子。刚离开两步,她又轻声道:水、水……我倒了一杯茶,扶她起来让她喝下。
正要离开,她拉住我的手,好象在对别人说着什么。我想挣开,她却抓得愈紧。
看着这样一个女子,不知在外面的世界里受到什么伤害或打击,或许是生离死别,或许是为薄情郎所弃。但既然上苍让她来到我的面前,我就一定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任何风吹雨打。十年来她是我真正意义上遇到的第一个人,虽然不曾言谈多少,但是打第一面时起我就觉得这脸庞是如此的熟悉,或许是前生我们曾经缠绵过吧,是缘让我遇上了她,也是缘让她遇上了我。
佛说,三世一轮回,我已经寻了她三世,既然寻到了,我怎么忍心让她在我面前沉醉,又怎么能让她在梦里面哭泣?
我坐到床边,握着她的手,轻轻自语道:别担心,我在这儿陪着你……
好象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我的脖子上,睁眼一看,她正用剑尖抵着我的脖子,原本凄迷的眸子被一种凌厉取代。
昨晚你对我做了些什么?
我默然不应,只是看着她的眸子,黑色瞳仁后面好象有雾一样的东西,迷迷茫茫。我不知道我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在她的眼里或许是惊恐或是乞饶,因为不一会儿她就把剑从我脖颈上移走了。
做人不能由着自己,不然你会后悔的,她对我说道。但是我听着好象是她对自己说的一般,说过这些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面闪过些许的怅惘。
然后,她把剑放回鞘内,出门。马蹄声随即响起。
我还躺在床上,呆了似的,回味她的话。半晌,忽地跑到门外。
得得的马蹄声已经听不到,只剩下天边一个跳动的黑点。
…………
初入江湖
三年后。
我现在已经是江湖中颇有声望的长风镖局的一名普通押车手。说是押车手,其实只是推推车子,真正有人劫镖的时候所有的押车手都闪一边躲起来,只留下镖师。这不是我们胆小,这是规定除了保货之外,我们镖局最大的收获就是保住人手。
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曾经以为自己要呆在驿站里一辈子,而且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改变什么,可现在我不也离开了吗,虽然只是为了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甚至差点被她杀掉的女子。
每个夜深人静之时,我总会想起那个心肠柔弱的女子,在勾心斗角的江湖中真不知道她一个心慈手软的女子能走多远。当初她若是直接把剑插入我的喉咙兴许我回成为她第一个杀掉的人。倘若那样的话,我现在也就不用在这默默地为她担心了,杀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但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是否还会愿意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离开虽然孤单但很安闲的驿站生活而投身与江湖的血雨腥风呢?
每念及此,我总是很矛盾,心里乱糟糟的一片。混沌中眼前总会浮现出她那三分稚气的脸。这时,我边听见内心有一个声音在说道:你看这样的一个女子会是心狠手辣的人吗?于是自己默默想着一定要找到她,只要能见上一面,即便穷尽一生的光阴。
每次出镖,不管有多大的风险,我总是第一个提出去押车,我以为这样可以多一点遇到她的机会。我一直相信,既然上天让我们曾经相遇,他必定不会让我们就此结束的。
我相信缘分。
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那种情况下我会遇到她。
再逢
那天秋高气爽,我们一大队人浩浩荡荡地走在一个狭长的山谷里面,我们几个押车手都推着一个上了重锁的大箱子,但是我分明感到箱子是空的,因为推起车来轻飘飘的。
就在那个时候,一匹枣红马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马上坐着一个黑衣人,面上蒙着黑纱,应该是个女子。她右手捏着一把修长的剑。我心里一惊,恐怕是来劫镖的。这个念头还未消失,就见她倏地腾空,拔剑飞来。
几道白光闪过,镖师们全部倒下,从其他押车手的眼中我可以看到惊恐的影子。没有人来得及跑开,也没有人见过这么快的身手。
那个黑衣人径直走到我的车前,仿佛轻轻一挥重锁应声而落。箱子里面有一本黄缎包着的书。黑衣人探手取起放入怀中,便跃上那匹枣红马消失在山谷深处。
我忽地觉得那匹枣红马有点眼熟,这些年我只见过一匹枣红马,那是在驿站的时候。
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客栈里。
王总镖头身上的伤并不重,伤口也很浅,她下手似乎很有分寸,恰好只足以让他在片刻之间无法运功抵御。替他敷上药包扎好后他忽然长叹一声。
总镖头,咱们这次押的是什么货啊?我试探性地问道。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保密的了,其实真正的货只是你车上的那本书。
只是那本书?那是一本什么书?我隐约地感到那本书有些不寻常。
那是一本剑谱,黄云剑谱。
黄云剑谱?我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至少在我进入江湖的这几年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如果是一本很厉害的剑谱的话我一定早就听说过。
那是百年前江湖中一位名剑手的毕生心血,它被藏在一座古寺里,前不久才被发现。这本书辗转到了紫云城主安易手中。他本想亲自把书送给与他交情深厚的陆康,就是那位与飘叶剑叶原齐名的霜花剑陆康。可是他突然遭遇一些变故,便在极其隐秘的情况下托我们的镖局运送。这事知道的人极少,可没有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这次我们会赔多少银两?
安易这次特别嘱咐过了,万一失镖,不要我们赔一两,若平安送到,即付我们千两银子。他有的是银子,但既然接下来了,我们就得负责到底,决不能失信于人。
还怎么负责,书不是已经被劫了吗,还能找回来吗?
江湖盛传飘叶剑叶原为人仗义,他的名望在江湖上你也是知道的。论武功他与陆康平分秋色,但是论智谋心计他就远胜于陆康了。我们去找他,以他的才智与声望或许能帮我们找回黄云剑谱,说到这,王镖头看了看我,又继续说道:事不宜迟,我们明天一早就动身去枫叶山庄,就我和你两个人去,其他人收拾东西回去。
我哦地答应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
深夜,我躺在床上思潮翻涌。
应该是她,一定是她。我之所以能进驿站作驿丞就是因为我自小精通马事,一般无论是什么样的病马,只要经我医治,保证不久就可以活蹦乱跳的,而且只要我见过的马,我几乎都能记得它的样子。
但是,又好象不可能是她,若非她心慈手软的性格,我也不会活到现在。若是她,柔弱的她也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或是受了什么胁迫。
整夜我胡思乱想,直到将近天明的时候我才稍稍入睡。迷迷糊糊中有人喊我起来,说是王镖头让我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远远地就看见前方一大片火红,王镖头说枫叶山庄到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枫叶
如同在梦境中一般,四周流淌着红色,火一般的红色。想来叶原不但像江湖传闻的那样行侠仗义,还是一位文雅之人。
心下这么想着,抬头已然到了。
枫林簇拥中是一群竹屋,虽是竹屋,却颇有几分气势。十几排竹屋整整齐齐地排开,在枫叶映衬下淡雅中带着几分威严。
早有一位自称管家的人立在门口,将我们迎入客厅,说庄主有事情外出了,明日中午方可回来,庄上只有夫人在。若有事情最好还是等明日庄主回来再说,且先住下吧。
王镖头也只好应允,管家说去客舍安排一下边出去了。
待他走后,我问王镖头那夫人怎么不出来。
叶夫人从来不见外人,听说她是叶庄主的师妹,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处甚是和谐。
想来叶夫人也同那些大家闺秀一般;虽是江湖儿女;却也是个贤淑之人。
王镖头瞪了我一眼:按你这么说,江湖女子便不是贤淑女子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便默然。心里却想着江湖女子与寻常人家的女子有什么不同。
这时,管家回来了,说是客舍已然安排好请我们过去。我便跟在管家与王镖头后面向客舍走去。
一间间竹屋,错落有秩的山石、流水、亭台,还有燃烧着红色的枫叶,让山庄在这浓浓的秋意里显得诗意十足。
路过一个马厩,我习惯性地瞥了一眼,觉得有一匹十分眼熟,扭头一看,竟然是那匹枣红马!
我当下按住心中的激动,佯作无意地问那管家:这儿倒有不少马啊,都是庄上的吗?
是啊,管家随口应道,仿佛在说你小